看到周围的人都露出了黯然的神色,李献文把手举到左侧头前,行抱拳礼,“幸得仁德大王承天应命而至,十年中披荆斩棘,风餐露宿,不避刀枪,不顾生死,建国天南,号为兴唐继汉,始可保住一部分衣冠。”陈氏众人拜伏在地,陈松峰更是激动不已,“大王果然就是那位应命的海外天子,草民恨不得现在就追随大王驱除鞑虏,为先祖报仇!”
李献文亲手把陈松峰拉了起来,“我等遗民虽然已经复了一个小国,但祖先是仓皇下南洋的,虽有与鞑虏周旋到底的决心,但离了故国,就如无根之浮萍,若是再过些年,就难称华夏了。
是以大王不惧满清强大,提枕戈饮血之师,欲扭转汉人气运,然则我华夏的衣冠文华的兴复,还要更靠君等。”
陈松峰再次拜倒在地,“草民愿效犬马之劳,只为华夏衣冠有再临羊城的那一天,如此九泉之下的父祖,我陈家战死的族亲乡党,也能瞑目了!”
“我们沙贝陈氏,也愿追随大王,为先祖报仇!”
李献文目视陈子壮的画像,感慨万千。
在南洋,这种深受压迫,为报祖先血仇奋不顾身的感觉并不强烈。
因为在南洋,特别是他李献文遇到莫子布之后,就没受过多少土著的委屈,反而是他们一直在欺负人,汉人在当地是人上人,根本不觉得憋屈。
可是回了广州,李献文目之所及,虽然大家日子还过得下去,但那种被人欺压,胸口上仿佛压着一块大石头感觉,一直如影随形。
他很难想象,这些在压迫下过了这么多年的人,内心该是多么的煎熬。
“我们不但要让华夏衣冠再临羊城,我们还要驱逐鞑虏,重拾河山!”李献文狠狠握了握拳头。
“到时候,不但能告慰祖宗,告慰数千年来的汉家先贤,还能图像凌烟阁,受万世敬仰!”
很明显,莫子布选李献文来代替黄忠仝是非常正确的。
因为黄忠仝只能团结下层,当一个江湖大豪,因为他在跟李献文之前,就是这样的人。
但李献文不同,他虽然是海盗出身,但能读书会读书,精擅粤语、闽南语等,更能团结汉族知识分子。
“驸马爷,小人准备好了,请为我剃发吧!”激昂的气氛中,一个矮壮的陈家子弟走了过来,他就是今次选定的义士。
德保好歹是一省封疆,想要像杀南海知县那样无伤杀他,是不可能的,只有奋不顾身,将生死置之度外,才有可能成功。
李献文点了点头,“敢问兄弟,可是陈文忠公的后人。”
男子摇了摇头,“吾陈绍成,乃是文忠公三弟陈公上子下升之重孙。”
“也是英雄之后。”李献文点了点头,“让叶家的两位兄弟也进来吧。”
不一会,两个身穿短褂的叶家人也进来了。
岭南三忠当中,陈子壮和陈邦彦都有子嗣侥幸生还,唯有张家玉,全家包括母亲、妻儿、兄弟、姐妹、姐夫、妹夫和舅父、姑父,堂叔伯兄弟全部都战死在抵抗满清的战斗中,没有留下后人。
而当年张家玉所倚仗的,除了他张氏乡党以外,就是道滘的叶氏家族。
叶氏当年在东莞人多势众,黑白两道通吃,族人有上万之多,光是道滘叶氏就有几千丁壮。
张家玉战败后,道滘叶氏损失惨重,没了两三千人,至今尚留道滘大坟。
但靠着人丁兴旺,叶氏硬是扛了过来,如今又是东莞第一大族了。
他们也没忘祖先血仇,历史上嘉庆六年(1801)道滘叶氏的叶缙光考中了道滘历史上第一个举人,而他考中举人后第一件事不是接受族人投献当老爷,而是号召全道滘人为当年战死的族人修了道滘大坟,并大张旗鼓的纪念。
“小人叶廷保,叶廷泰,拜见驸马李侯爷!”进来的两个叶氏族人,唱名之后,就要向李献文下拜。
李献文赶紧扶住了他们,随后拍了拍手,几个侍从端进来了一个长条桌,接着是各种美食,深井的烧鹅,江门的乳鸽,化州的牛杂,顺德的炒水蛇片等,林林总总摆满了一桌子。
李献文亲自为三人布菜,斟酒,一如晚辈伺候长辈一般。
三人足足吃了大半个时辰,把所有的美食都吃了下去,叶廷泰哈哈大笑。
“能让驸马爷为我们夹菜倒酒,这辈子值了,后日一定把德保那扑街炸的粉碎。”
李献文带着身后众人对三人行拜谢之礼,“德保疯狂杀害我汉家义士,其祖上就是当年打破广州城的佟养甲部将。
今杀之,公者,为震惊天下,告诉满人我汉家儿郎要重拾河山了,使天下不甘为鞑虏奴役的英雄起来反抗。
私者,当为先祖报仇雪恨,让其余各省之人,看看我粤人的血性。”
陈家陈绍成读过几天书,有些醉醺醺的问道:“敢问驸马爷,我们的身后名如何?”
李献文拱手答道:“大王驾临羊城之后,会为陈忠烈公,张文烈公,陈文忠公建岭南三忠祠,三位将于偏殿同享,子孙封男爵与国同休。”
陈绍成大笑:“如此,今生无憾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