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日月重开大明天
清晨的珠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在这水汽氤氲,宛若仙境的环境中,珠江两岸站满了穿着各色衣服的百姓。
他们好奇的伸长脖子,期待着传说中的海外天子出现在视野中。
‘嗡!’一阵阵悠远的牛号角声,从迷雾中传来,好像有几百个号角同时吹响一样。
万众瞩目中,一艘巨大的乌艚船艏楼出现在了人们的视线中,随后是它巨大的硬帆。
帆被漆成了红色,一对金色的日月显眼的点缀在红色之上,如此显眼,好像在彰显着他隐含的身份。
“来了,来了!”有人忍不住大声欢叫了起来。
到目前为止,广州人对这位海外天子还是很有好感的。
因为莫子布进广州在整个历史上来看都是极为平和的,清军早在北河就被打垮,唯一的战斗发生在清远。
同时,历来大战时最容易出现的民间秩序混乱,也基本没发生。
开什么玩笑,我莫大王在广东的根基之一,就是包含了大量江湖豪客、山贼海匪的洪门组织。
这些人几乎是整个广东黑社会的中上层,下面的城狐社鼠大多都被他们掌握着。
上面的大佬人员不乱,底层的小混混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出来搞事。
是以广州城的秩序不但没有因为满清统治阶层的撤走而变得混乱,反而因为昆仑山堂的约束好了不少。
就在此时,一缕阳光突然穿透水雾出现在了珠江江面上,随即短短的几分钟,自凌晨一直盘踞在江面的浓雾飞速的散开了。
看着这如同神迹的画面,人群爆发出了阵阵欢呼,船队也完全出现在了所有人的眼中。
在第一艘乌艚船的身后,一艘堪称巨舰的战舰出现了。
它是如此的大,至少有普通乌艚船五个大,密密麻麻炮窗好像是睁开的眼睛一般,虎视眈眈的看着众人。
百姓们第一次感受到了这种来自巨舰大炮的恐惧。
但就在这时候,潮水般的欢呼声再次传了过来,因为百姓们发现,战舰上的人穿着他们似曾相识的袍服。
人的审美观,其实是趋同的。
华夏的服装,是经过了几千年的演变,在审美上不断符合时代,一步步完善而来。
所以现代人看两汉魏晋的服饰,会觉得庄严肃穆中带着些许怪怪的感觉,好像总差了点什么。
但从唐开始,及至宋明,突然就感觉特别好看,哪怕千年以后来看,仍然可以感觉到它的美,甚至都挑不出多少缺点。
说句暴论,华夏服装之美,前面都还在不断的探索,但自唐开始走上了完美,宋明更是巅峰中的巅峰,终至大成。
而到了满清,这个奴隶制政权所要面对的第一道坎,就是这一套已臻化境的服饰体系。
满人可以剃发易服,可以搞文字狱,但服饰之美这个问题,贯穿整个满清政权,它始终都没法解决。
这不是人力可以抗衡的,没有人可以这么逆天,能以一人之力设计出能超越几千年演变的服饰。
而如果说人的才华有限,这还只是基础问题的话,那么满清上层通古斯荒原的出身,又给了满清官服重重一击。
这种被外力从母系氏族晚期,猛然间拉到封建社会晚期的民族,别的可以适应,但审美没法一下飞跃。
母系氏族时期文明对服饰的欣赏有个什么特点呢?
那就是充满了原始的本能,也就是喜欢复杂的纹饰,复杂多变的颜色,复杂的配饰,以及闪闪亮亮的东西,就如同求偶时的动物一般。
不是说服装不能颜色多变等等,但一定不能繁杂的故意堆砌。
于是,在一要与明制汉服为代表的汉人官服、民服有区别,又要符合早起满清上层的通古斯母系氏族审美的双重重击下,满清服饰,特别是官服上的形制堪称灾难。
具体就表现在颜色搭配过于繁杂甚至辣眼睛,纹饰和配饰更是不堪入目,毫无庄重感,也无美感,整体看上去就像是个跳大神的缝合体。
这不但汉人受不了,满清自己也看着辣眼睛。
早在康熙时期,麻哥就受不了,开始留鬓角,偷偷穿汉族传统服饰,雍正和乾隆更是集大成者,几乎都是不装了,父子两都是狂热的汉文化追捧者。
所以,当兴唐军近卫士兵穿着大红曳撒,头戴黑色飞碟盔,镇军士兵穿着鸳鸯战袄,戴着朱漆勇字盔出现的时候。
珠江两岸百姓受到的冲击,就像后世一个从小就以为汉族没什么传统服饰的人长大后,突然之间接触到唐宋明时期服装那样。
那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血脉之中的极致颤抖,仿佛祖先的基因,一瞬间就从身体里复活了一样,那种冲击,无言以表,是你一看就会爱上的那种。
高潮阶段,是莫子布身着青色蟒袍,戴着乌纱折上巾,在一大批绯袍、青袍文武官员的簇拥下出现的时候。
不知道多少人看着眼前这些穿着祠堂绘像上祖宗同款衣袍之人出现的时候,在忍不住泪流满面。
一个人开始哭,顿时就变成了一大堆人哭。
船上的明香人也在哭,这是他们离开一百多年后,再次回到故土之上。
十二岁渔民梁文庚与父母兄弟一起挤在人群中,他穿着只有半截的破裤子,戴着一个布满了星星点点破洞的斗笠。
看着远处那群衣着华丽的人,不知道为什么,这应该跟他一个穷渔民孩子没什么关系的,可他就是想哭。
战舰靠岸,莫子布也缓缓走了下来,李献文等人也早在这里迎接了。他们特意没穿明制官服,就是为了不喧宾夺主。
莫子布第一个登陆,这也是他自穿越以来,第一次踏上故国的领土。
万分激动中,莫子布整了整衣冠,看着黑压压的人群,用粤语、客家话、闽南话各说了一句。
“乡党们,同胞们,我莫昭从海外归来了,大家可以回去告慰祖宗,告诉他们,大明朝,咱汉人的家国天下,又回来了!”
咕咚,穿着半截烂裤子,赤裸着上身的梁文庚被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然后从维护秩序的衙役的胯下滴溜一下滚过,竟然直接滚到了莫子布的面前。
梁文庚吓坏了,他甚至都没有胆子站起来,呆坐在地上,如同一条落水的幼犬一般颤抖着。
周围的百姓也没了欢呼,他们紧张的看着莫子布。
梁文庚的母亲甚至直接瘫软到了地上,他父亲则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就在远处冲着莫子布磕头。
这就是普通百姓在满清高压下生活的真正样子,一个梁文庚这样的穷孩子冲撞了贵人,轻则会被衙役拉下去打板子,重则一顿拳脚打死了当白死。
就如同一年前清军铲除沙贝陈氏祠堂时,就敢直接杀人一般。
如果说明朝的大多数官吏是重量级的话,满清八旗和大多数他们控制的官吏,就几乎与畜生相等。
莫子布把梁文庚从地上拉了起来,他当然不知道这家伙在后来的历史上,是纵横南海的大海盗之一。
“小子,去为我打一碗故乡之水!”莫子布从梁文庚的腰间,摘下了一个破烂的葫芦,应该是平日里饮水用的。
吓傻的梁文庚被莫子布亲手拉了起来,人看着在这,魂却没有回来,惊慌失措的完全没听懂莫子布话。
莫子布只能指了指珠江,再次对他说了一句话。
梁文庚这才连滚带爬的跑到珠江边,为莫子布打了满满一大葫芦水过来。莫子布又朝前走了几步,来到一个卖凉茶的老妇人摊前,“阿婶,我借你你一个碗使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