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2 / 2)

丹蔻却说:“真是天妒英才,方家公子死时才十六岁,正是朝阳般的年纪。”

月牙也依稀想起了记忆中俊雅如兰的方如非,若他还在世,该与她家姑娘一样大呢。

苏婉宁静静听着丫鬟们的闲聊之声。

等梳散了鬓发后,她便打发走了月牙和丹蔻,只说:“今日不必守夜了,你们也去睡吧。”

自从到了扬州城后,苏婉宁的心绪便变得安宁开阔了不少,很少让丫鬟们陪着她睡。

今夜也是这般。

月牙和丹蔻替她熏好被窝,挑好甲香后便悄悄地退出了内寝。

躺在床榻上的苏婉宁迟迟没有睡意,翻来覆去几回只盯着床帐上的夕颜花纹样出神。

因她实在没有困意,便干脆穿着外衫起了身。

只见她缓缓走到了支摘窗旁,伸出纤弱的皓腕,推开了一扇窗牖,顷刻间便有习习的夜风朝她拂来。

苏婉宁朝迷蒙的夜色探去一眼,却只能瞧见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今夜没有朗月悬空,她却津津有味地注视着黑夜,任凭心绪此起彼伏。

她缅怀了一番方如非。

对于他的死,她深感遗憾,只是两人幼时的那点情谊已隔得太远太久,她也无法煽情多思到为他落一场泪。

缅怀完方如非,她脑海里又忆起了方才方盈盈问她的那一句话。

她喜不喜欢徐怀安?

苏婉宁自己也不知道。可她记得四个月前在离开京城前,她能言之凿凿地与父母亲人、丫鬟仆妇们说,她对徐怀安无意。

如今“无意”已变成了“不知晓”,其中的滋味变化也只有苏婉宁自己明白。

徐怀安的好是用三言两语都无法说清楚的。

单说他撂下了公务陪着自己远赴扬州一事,苏婉宁就可以去相信他的真心。在前往扬州路途中的细心呵护、百般珍视更是不必细说,桩桩件件,她都记在了心上。

她是心悦上徐怀安了吗?

若真是心悦,回了京城后,向他扑面而来的流言蜚语兴许会比之前还要再汹涌一些,徐怀安会害怕吗?

苏婉宁本是害怕的,可今夜听了方盈盈的一番话,又觉得自己实在不必害怕。做错事的人是许湛,不是她。谋求和离不过是她保护自己的手段而已,她为何要惧?为何要怕?

顷刻间,她心乱如麻,实在理不清这蹁跹纷杂的思绪。

说到底苏婉宁在情爱一事上也并没有多少经验,与许湛的这场婚事更像是无可奈何地联姻,吃尽了苦头后只想着该好好保护自己,哪里还有心思去想情爱一事。

她读不懂自己的心。

郁闷之余,苏婉宁便撑着手臂对着黑沉沉的夜色呢喃了一句:“徐怀安。”

这人可真是执着与坚持。

他这样的天之骄子被自己拒绝了一次后却还是不肯放弃,如今靠着他坚持不懈的真心,渐渐地将她也拉入了这情爱的泥潭之中。

苏婉宁说不出心里是气恼多些,还是高兴多一些。

就在她百无聊赖地撑着手臂注视着窗外夜景时,离支摘窗最近的那颗青玉树上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树叶互相摩擦的声响,更像是人从树上翻身而下时衣衫擦过树叶的声响。

苏婉宁也循着声朝那声响之地望去。

黑夜叫她看不清前方,只依稀听见了几道零碎的脚步声,愣了愣后,徐怀安已如一阵云雾便出现在她跟前,并笑着说:“宁宁为何唤我?”

夜色太过寂冷,苏婉宁可被这突如其来的清冽嗓音吓了一大跳。

好在那始作俑者也有几分良心,提着六角宫灯照亮了苏婉宁前方的暗色。

那宫灯散出朦胧的光晕,正映出徐怀安含着笑的俊朗面容来,苏婉宁惊讶过后,便蹙着眉问他:“徐世子怎么在这里?”

夜闯女子的闺房可不是君子所为。

这话她没说出口,却从她颦起的眉宇里瞧见了她的不悦。

徐怀安只好细细地向她解释:“今夜我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便想着来瞧一瞧你,若是你也没睡着,便想和你说两句话。”

这话不假,前厅的家宴散席后,徐怀安就总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

唐如净这个情敌的出现让他分外害怕。惧意无孔不入般钻进了他的五脏六腑,搅弄的他没有半分困意。

所以,他便走来了苏婉宁的院落,跳上了她闺房前的青玉树。

若是苏婉宁也还没有睡,他想与她说上两句话。兴许只是说几句话,就能抚平他心里的不安与惶恐。

不巧的是,闺房的灯已熄灭,苏婉宁已睡了。

徐怀安本着来都来了的念头,就在青玉树上静思了一会儿。

枯坐了一个时辰后,他突然瞧见苏婉宁的闺房里点了盏微弱的烛火,又等了一会儿,听见了支摘窗被推开的声响。

夜色太过浓重,他瞧不清苏婉宁脸上的神色,却莫名地察觉到了她低落的情绪。

所以,他没有第一时间出声。

这一等待,就听见了苏婉宁轻唤他的一句“徐怀安”。

一个女子在夜深无人时对着夜色发愣出神,嘴里还不自觉地唤出了男子的名字,这里头是何深意简直是昭然若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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