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亲征诏令正式下达之后,北汉朝廷上下,朝堂、军队以及宫城之内,都再度紧张起来。而刘承祐选择十八日出发,已然给了近十日的余地,既为准备得更充分些,也为再观望观望一下局势。
东京下余禁军,铁骑军右厢、兴捷、武节两军,尚需拱卫京畿及其周边,尤其是滑、澶之地,大内军与内殿直守备皇城。随刘承祐南下的,有奉宸营、铁骑军左厢、龙栖军全军以及从北方邻水各州杂聚的一支三千余人的水军。
御营之军,合步骑水军计两万余,再加上数千辅卒及随军民夫,以及大量的军械物资,也是一支不俗的力量。
而在准备起行的这段时间内,刘承祐收到了一则好消息,西北的灵庆巡检使折从阮上报,野鸡族上表臣服,携部族三万余丁口,归附大汉。
自去岁冬,折老令公奉命出征,讨伐叛乱的野鸡、杀牛等河西杂胡。杀牛族比较机灵,在折从阮第一次突袭之后,便老老实实地投诚了,野鸡族则不然,要和大汉扳扳手腕。
北汉朝廷这边,从始至终,都没有催促过折从阮,任由其统筹作战,后在年初,史弘肇又到任灵州,募集勇士,整顿兵马,同折从阮军,南北两面,痛击西北杂胡。
折从阮是名将、老将,边事经验丰富,史弘肇则是个狠人,杀性很重,面对这二者征讨,很快作乱的杂虏部族便扛不住。尤其是野鸡族,以其族群最大,实力最强,属于重点打击对象。
事实上,早在入秋前,在折、史二将的打击下,野鸡族便已经扛不住了,但硬生生地,被汉军拖到今岁冬,方才接受其投降。
而在近一年的打击过程中,汉军针对西北杂胡,前后杀、俘一万多虏骑,缴获牛羊五万头,马匹上万。基本上,河西杂胡“牛羊丰盛”的情况,不复存在,不用个几年,是难恢复过来的。
而据折从阮军报所告,还有一批四千匹的战马,正在东来途中,这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让刘承祐欣喜异常。这两年,朝廷在西北重开马政,可是由于财政、以及藩镇所限,还未取得显著效果。
针对于西北的边报,刘承祐迅速地做下了批复。
此前,早先投降的杀牛族刘承祐设安化县于庆州。此番效杀牛族的处置方法,将投诚野鸡族迁屯于威州,设威化县,以其首领、头领为官员。至于其他杂胡,则另设归化县于灵州。同时,令各族挑选精壮,充入大汉蕃骑。
基本上,对于愿意投诚杂胡,刘承祐还是愿意接纳的,正巧,也卡在淮南战事这个关键时间点。
西北能够平定,局势安稳,对于大汉来讲,也绝对是好事。而关右诸州镇,也能将支援的钱粮节省下来,或东输,或用以应对不时之变,比如后蜀。秦凤阶成四州,可还在蜀国手中,蜀军随时可借之入寇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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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祐元年的鸡峰山大捷,虽然打疼了蜀军,但这三四年过去了,当年的疼只怕早就忘记了,伤也结疤了。
犹记得,当初蜀主孟昶,之所以接受大汉和议的建议,一方面是前线战败,另外一方面是孟昶韬光养晦十数年终于把开国的老臣骄将全部收拾了,彻底掌控后蜀大权。
又经过这几年,蜀国国势日渐稳定,孟昶的皇位也越加巩固。虽然,孟昶已经有些开始荒于朝政,耽于后宫享乐,但蜀国的国力,还算强盛。未必没有出兵北上的可能,尤其在汉军大力攻伐南唐的同时。
另外,蜀主孟昶新委任了一名枢密使,王昭远。而这位王枢密使,是孟昶的伴读,素聪慧,知兵书,极受蜀帝宠信。当上枢密使后,已然自诩诸葛武侯,有北伐中原之志,说不准什么时候,其人真率蜀军北出祁山了......
身为大汉皇帝,这全局眼光,确实是锻炼出来了。
是故,即便用事于东南,对于西南、西北之敌,刘承祐也未尝忽视。甚至定难军的李家,刘承祐都没忽略,因为党项人,这些年,表面臣服,实则每年都有些小动作。比如野鸡、杀牛的叛乱,背后也有李家的影子。
因此,刘承祐前不久,便下诏褒勉了延州节度使高允权。虽然找了些听着都假的由头,但实际上根本原因是,延州高氏与定难军不和,双方之间的争端在刘承祐当政这几年,已经几次闹到朝廷这边了。
同时,刘承祐遣使,去府州拜访了一番岳丈折德扆,带去了些他与折小娘子的礼物。
西北捷报,对于汉帝,对于北汉而言,都是一件好事。刘承祐命人将之抄报东京与淮南前线,给朝臣军民们以激励。
而当夜,刘承祐是上贤妃这小娘子的秋华殿就寝的,在榻间:
罗纱半掩玉娇娘,
冬风难耐春海棠。
雪*翻飞腾戏浪,
轻骑入梦是君王。
稍晚些的时候,刘承祐自睡梦中醒来,缩在被衿中,身上是细腻而温暖的触感,鼻尖萦绕一点幽香气,周边只两只宫灯笼散发着少许黯淡的光芒。
“陛下醒了?”折小娘子轻轻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