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言安抚一番,让他老汉退去。王著在旁,也下意识地松了口气,他可一直倾听着王朴二人的问对,生怕这乡里小民庸愚,胡乱说话。
王朴脸上笑容敛,恢复了平静,偏头看向王著,平和道:“成象,你这知州,做得不错啊!初履任,便逢大灾,兢兢业业,克己奉公,这两个月来,辛苦了!”
“下官只是尽其责,不敢懈怠罢了!”王著露出了点笑容,拱手道:“与王公之辛劳相比,又何言‘辛苦’二字!”
王著的话,虽然有恭维之嫌,却也有几分真切。在淮东这两年,安民理政,改制扬法,使新占之地,巩固于汉统之下,王朴是呕心沥血、躬亲操劳、废寝忘食。其鬓发之间,增添的那诸多银丝,便是证明,要知道,他还不到五十岁,人已衰老得厉害。
对于淮东的官吏们来说,王朴绝不是个好上司,严厉强势,甚至有些不近人情,这两年间,被他亲自处置的各州官吏,便有数十人。
其中,除了留用的南唐官员外,还有朝廷选派的援淮南职吏,就因此故,朝里朝外,王朴实则得罪了不少人。
但是,对于黎民百姓,王朴有恩,对于天子朝廷,王朴有功。淮东诸州,能快速自战祸中恢复过来,王朴功德巨大。
“陛下以淮东布政付我,不得不殚精竭虑,有所作为啊!”王朴则叹了口气,起身,对王著道:“泗州当淮河要冲,时下观来,民心渐附,收效甚加,成象还需再接再厉啊!”
“是!”王著郑重应道。
“走,我们到龟山去,我已召楚知州前来议事!”王朴说道,当先往外走去。
王著跟上,略作思索,问道:“是否因修复白水塘之事?”
对其机敏,王朴有些赞叹,颔首道:“朝廷已然同意了,陛下亲自命名,曰洪泽湖。此湖斜跨泗、楚,需两州并力发掘!”
龟山,比邻淮河,在盱眙城东北三十里外,西南绝壁,下有重渊。登临山头,迎风伫立,以观山渊。王著书读得多,指着山脚,说道:“传闻,大禹治水,以铁锁锁淮涡水神无支奇于龟山之足,说得就是此处啊!”
王朴微微颔首,看了眼淮河,认真地考虑了一会儿,说:“自盱眙至淮阴水段,素来险恶,百里风涛,致使倾覆无数。为便民通航,我欲另开运河,以避长淮之险。就自龟山起凿,取淮为源,亘五十里!”
听王朴这么一说,身旁一名身材高大的中年官员,眉头紧锁,忍不住道:“使君,将开洪泽,又欲建新河,如此,只怕劳民伤财啊!”
这名官员,乃是楚州知州张彦卿,原为南唐海州防御使,在北汉南征的过程中,除郭廷渭之外,又一表现突出的唐臣。
南唐媾和之后,也投诚于大汉。王朴当政之后,选用良才,以其颇具实干之才,也当过楚州防御使,熟悉州内民情,上书举荐他知楚州。是留用南唐旧臣之中,少数几个得到汉廷信任,委以要职的人。
作为举主,王朴对张彦卿是有大恩的。不过此时,仍旧直言,提出异议,对王朴道:“如使君言,虽仅五十里,不算长,但开凿运河之事,是否先缓一缓?”
听其劝,王朴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偏头看着张彦卿,只见其一副稳重的神情。张了张嘴,又看向王著,问:“你觉得呢?”
王著也认真地考虑了会儿,拱手道:“洪泽工程,哪怕集两州之力,也是耗时靡财,实无余力,两面并举。若强行为之,只恐过度徭役,滋生民怨!”
见二者,秉持相同的意见,王朴一时没有接话,而是自我反思,喃喃道:“莫非,当真是我急躁了?”
再作思忖,王朴舒了一口气,说:“罢了,此事容后再议!”
“但洪泽湖,朝廷既已应允,入冬之前,当遣派干员,调配钱粮,征召徭役,启动工程!我期以三年,使大泽功成!”王朴语气坚决道:“供给之事,不足之处,上报扬州,我自扬州协调!”
“是!”
王朴这么一说,感受到其意志,两名知州的神经下意识地绷紧了些。
王朴问:“州内,可集中多少民力?”
“初步估计,泗州辖下,当可抽调民夫一万人!”王著盘算了一会儿,估摸一个保守的数字。
张彦卿则道:“楚州可发民夫,一万五千人!”
已然不少了,王朴满意地点了点头,转头看着张彦卿,稍微斟酌了下言辞,以一种告诫的语气,说道:“洪泽湖,基本在楚州境内。此番工程,大兴力役,洪泽之外,将占大批民田。对于这些百姓,州府当善加抚恤,安置妥当,另辟田土以与之,助其重建家园。
另外,但严防职吏因缘侵扰,掠夺民众,滋生民怨。此事尤为重要,切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