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兵部卸任,慕容延钊已经病了几年了,时好时坏,甚至有几次病危,但这一次,刘皇帝知道,他是真的熬不过去了,他又将见证一位功臣、一代英杰的离世。
回到宫城,刘皇帝情绪愈显沉重,伤感的情绪难以言表。归万岁殿,伺候的内侍,端来一盆清水:“官家,请净手!”
见状,刘承祐没有那兴致,随口说:“朕手不脏!”
内侍答道:“官家探望病患,当净去所染晦气......”
其言落,刘皇帝勃然大怒,一手掀翻那盆清水,然后盯着那内侍,直接朝着喦脱吩咐着:“拉下去,打二十杖!”
这下,可将那内侍吓坏了,甚至不知皇帝怒从何来,赶忙磕头求饶。一旁的喦脱见了,很是干练地,指挥人将之带出,吩咐廷杖。表情绷得很紧,心中却乐了,皇帝身边的内侍也是有竞争的,被罚之人,这两年在刘皇帝面前可表现得太积极了,岂能不遭喦脱的嫉恨。
刘承祐坐在御案后,案上的奏章也没有兴趣阅览了。喦脱则带着人,把打翻的水盆收起,清理泼开的清水,动作要多小心有多小心,形态要多谨慎有多谨慎,外边板子打得啪啪响,惨叫声也足以令人警示。
当然,一干宫人,心中也是惊异,毕竟刘皇帝已经许久没有像这般暴躁与愤怒了。
直到皇后大符赶到,万岁殿的场景,她一眼就能看明白。保持着端庄,陪他落座,见刘皇帝伤神的表现,大符探手轻轻地给他揉了揉,问道:“卫公病势很严重吗?”
“嗯!”刘皇帝是不可能迁怒于皇后的,也没抗拒她的动作,应了声:“怕是熬不了多久了!”
“唉!”闻之,大符也不由叹了口气,说道:“明日,我去烟霞观,为卫公祈福吧!”
“生老病死,自然之理,岂能求得来?”刘承祐说道,不过抬眼看了看大符,这毕竟是她一番心意,想了想,又道:“你有心了!”
“只望官家,不要太过感伤!”大符安慰道。
想了想,刘承祐问:“刘旸的婚事,就纳慕容家的小娘子,你看如何?”
对此,大符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表示同意:“官家做主即可!”
事实上,随着年纪也渐长,太子的婚事也牵动着宫廷内外,朝野上下的心,大符也提了几次了。毕竟,秦公刘煦成婚都已两年,白氏肚子也隆起了,再过几个月,刘皇帝的长孙都要出世了......
事实上,关于太子妃的人选,反而难选,刘皇帝此前就有意同慕容家联姻,但是又有那么一丝微不足道的顾虑。如今,倘若慕容延钊病逝了,那么再纳慕容家女,也就少了些来自皇帝的阻碍,毕竟,慕容一门,七成的显赫都在慕容延钊的影响上。
慕容延钊的病势恶化,比刘皇帝想象的还要快,根本没撑几天,就在当夜,溘然长逝。显然来自天子的亲自探视,既是荣幸,也容易遭到“反噬”,命不够硬,便会被克死......
因为有了心理准备,对于慕容延钊的病逝,刘皇帝后面平静了许多,对其身后之事,自是极尽哀荣。
废朝三日,追赠中书令、临淄郡王,并亲自替他撰写神道碑文,这还是头一遭,并未找人代笔,毫不介意自己在文才上的平庸暴露出来。
而慕容延钊的辞世,再加上于开宝二年冬去世的褒国公王景,乾祐二十四功臣,也开始走向凋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