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水汤汤,汇流入洛,河阴地区水脉发达,河洛文明由此孕育,而谷水则是同洛水联系最为紧密的支脉。
谷水不算长,流域仅覆盖洛阳以西至崤函一带,却是洛阳西部最重要的水脉交通,这些年,在河洛地区发展复兴的过程中,也发挥了重要作用。
沿谷水向洛,摆脱了山岭相逼,越往东,水流也越趋于平缓。水色澄清,夹岸绿树掩映,夏日的照耀下,反射出粼粼波光,水上并不单调,总能见到行船,多是北方内河民间使用最为频繁的汴船。
濒临水畔,当洛阳与关内的主干道路上,也兴起了数座市镇,论规模固然无法与东部地区相比,但依托着东西交流要道,繁荣并不逊色多少。
道路间,不说人流如织,但商队行人,从无短缺,越靠近西京,则越是密集。西迁洛阳后,朝廷围绕着西京进行了大规模的基础建设,尤其是道路建设,而西出洛阳的汉直道,到开宝九年已然抵至渑池。
宽阔的直道静静地躺在河洛大地上,平整的石板路上,自西向东,缓缓驶来一支队伍,一支军队。
放眼望去,估摸着有数千人之众,在大汉,尤其靠近京畿要地,这种规模的军队调动行进,很是少见。
旌旗林立,除玄色军旗外,几面字旗,在太阳的照射下,格外显眼,“刘”字当先,辅以王、杨、郭等旗。
毫无疑问,在这个时间段,奉调进京的,只有一支军队,刘皇帝特命凯旋进京献俘宫阙,接受犒赏的漠北及西域远征汉军。
全军都是骑兵,基本有一部分步卒,也有马匹代步,西北汉军,并不缺马。虽然已然艰难残酷的远征作战中摆脱,依旧保持着严密的队列,这些都是百战余生的汉军精锐,军纪几乎成为了本能,虽然没有刻意显露,但就是释放出一种令人敬畏的肃杀之气。
铁蹄缓缓踏过,卷起阵阵烟尘,密集的蹄踏,在这开阔的道路上,演奏出一个个浑厚的音符。队伍之中,另押送着两百多辆大车,除了物资补给,都是准备献给朝廷的战利品,另外就是一些俘虏。
比如辽太平王耶律敌烈,他就是俘虏之中,地位最高的人物,也是汉军西域作战功勋最重要的体现之一。
剿灭西域辽军残部之时,也有一些契丹将领拼死相抗,比如耶律璟当初委任的耶律沙,宁死不降。耶律敌烈也带着部属抵抗到最后,但终究没有直面死亡的勇气,最终束手就缚,沦为阶下之囚。
而比起一般的俘虏,耶律敌烈的待遇要好一些,至少有一个单独的囚车,汉军也没有虐待,数千里东归之途,走得还算平稳。
只是,作为辽国嫡系宗亲,曾经野心勃勃、不可一世的耶律敌烈来说,这种任人鱼肉、尊严扫地的下场,还是深深刺痛着他的内心。当然,好死不如赖活着,与生命相比,所谓的荣辱又算不得什么了。
“殿下,过了延禧镇,距离洛阳也就不远了,今日当可抵京!”行军阵内,身着武官制服慕容德丰言语轻松地对身边的刘昉道。
刘皇帝此前下诏召远征将士回京,让太子刘旸派人前去迎候,刘旸直接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慕容德丰这个东宫近臣。
慕容德丰呢,知道太子殿下的关照之意,分外尽力,带着人飞驰向西,花了小二十日的时间,一直到快穿越河西走廊,方才接到奉诏返京的远征将士。
一路回京,刘昉都是骑马的,再走一遭这数千里之遥,仍旧是一段辛苦的旅途。此时的刘昉,同大部分将士一样,都是满身的疲惫,然而即将抵京,兴奋的情绪油然而生。
唇边细密的胡茬,仿佛见证着刘昉的成长,年轻面庞间满是与其不相衬的沧桑气质。听慕容德丰之言,平日里明亮犀利的眼神竟有些迷离,语气之中带着无限的感慨:“终于回来了啊!”
刘旻也是一身轻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抬手抹去额间生出一层细汗,接话道:“犹记得,去岁自西京出发,还在暮春,没曾想,一去经年,再返洛阳,已至夏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