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黑纱,街上人又多,纵然他功力登峰造极,却也还是不知这指针指向的是何人。
他定神看了半晌,无果,于是调转马头,仍沿原路回去了。
再说好运。
过了两日,梅好运正对着空空如也的锅台发愁,估计自己又要到野地里挖野菜煮了,或是去庙里借些贡品果子吃。
屋顶上一个窟窿越漏越大,又下雨,连屋角的床都湿了大半,此处是住不得了。梅好运想,干脆收拾包袱去镇子郊外的破庙住好了。
这屋子本来就是个废弃的,他借来住住,现在这破茅屋连遮风挡雨都不能了,也失了一个屋子的职责。梅好运腹诽片刻,撅屁股收拾起了包袱。
其实就那么两件破衣服,两个碗,一双筷子。最值钱的是文房四宝,是正经花钱买来的,是梅好运身上最值钱的物件了。他拿着个破裤头把文房四宝包了,塞进衣服包袱里,背着要走。
刚出了破门,远处两个人敲着锣来了:“老爷!快快放下包袱,你中了亚元了!”
梅好运拿了那榜纸,心内乐的眉飞色舞,面上却一派淡然:“我早料到!”
又问谁是解元,解元拿了多少银两,别过不提。
二报,三报也来过了,拿了中举银子来,见他实在贫穷,连碗中举的喜酒都没得喝,便匆匆走了。
梅好运有模有样挥手送那报喜的人离开,见几匹马跑远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抓着封红纸的银子包,刷刷撕开。亮光光的三锭新银子露出脸来,梅好运捧起来狠狠亲了几口,做贼似的藏进包袱里,背着走了。
他生怕别人抢他的银子,寻小路老鼠似的跑,连去书铺买春宫图的计划都先放在一边,想先拿着银子赶路到举人书院去。
其实,没人敢抢举人的三锭银子,再者,这镇子生活富足,三锭银子,实在算不得什么。
可惜梅好运这个只知念些圣人书籍的书生,不,现在是举人了,并不知道这些。山间的林荫道上,古木蔽日遮天,投下虚繁的阴影。梅好运身上披着斑驳的光点,气喘吁吁地在路上小跑。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并不知道自己正跑在九重阁占据山头的脚下。
梅好运跑了他认为的许久,弯下腰低头喘粗气,怀里的一本破春宫掉了出来,他痛心地捡起来拍拍土,忽然想到自己现在已经是个有钱人了。得意地大笑两声,胡乱把个掉页的烂书塞回怀里,背起包袱抬脚上路。
他身孱体弱,又跑了好一段路,下脚极重,惊起群群飞鸟。
郁葱的林间,一只巨大的鸟展翅从他头顶飞过,梅好运抬头一望,那鸟已不见了踪影。
第二章画壁
夕阳落山了。
官道上延伸出条条小路,小路上人迹罕至,只有些山里动物窸窸窣窣地跑过。梅好运背着洗得发白的包袱,啃着野果来了,饿了一天脸更凹下去了,颇为无力,驼着背拖着脚走路。看去畏畏缩缩,难看的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