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正经地说出“威胁”这样的话,倒像是轻飘飘的玩笑,但乔南寻早就意识到姜邈是个多么难缠的小孩,何况那几张照片是切切实实存在的。他捏紧手机稳住心神,冷眼注视姜邈:“这就是你说的喜欢我?”
姜邈的呼吸急促了,随后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反正你又不肯和我在一起。”
看来,这是破罐子破摔了。
乔南寻强迫自己冷静,哪怕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怒火中烧:“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肯放过我?”
姜邈揉了揉自己的脸:“我想和你交往。”趁着这个机会,他一鼓作气地说下去,“乔叔叔,你可以和我试试,如果……如果我们真的不合适,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乔南寻面无表情地直视姜邈,脑海中浮现出方才那几张照片。
画面上的老男人并不好看,干瘪无趣,甚至有几分苦相,就连他自己也不忍多看一眼。和姜邈站在一起,所有人都会以为他们是一对父子而非情侣。父亲和儿子的同学,简直是荒唐的组合。姜邈明明可以找更青春貌美的,为何非要执着于他?
果然是因为那次意外发生的关系,姜邈的技术糟糕到可以用灾难来形容,乔南寻被他简单粗暴的捅弄折腾得实在难受,干脆说:“我自己动!”也许就是因为这个给了姜邈错觉,事后还抱着他的腰,细语呢喃:“乔叔叔,这是我第一次呢,我好高兴。”当时乔南寻登时被吓得清醒了,像劈头浇下一盆冷水。
如果姜邈是处男,那就糟糕了,搞不好会有那种雏鸟情节,一直赖在他这里不走。事实也证明了他的想法。
不过也并非毫无办法,说到底,姜邈这个年纪的小屁孩,大多是被青春期的欲望和冲动支配,一时上头,得不到的就越执着。但如果真的和他多试几次,就会意识到他其实没那么好,兴趣也就淡了。
于是心里稍稍镇定:“如果我们不合适,那就马上分手,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
姜邈睁大了眼睛,乔南寻以为他要反悔,没想到下一秒他笑着扑进自己怀里:“乔叔叔,你这是……同意啦?”
“……不要让小轩知道。”乔南寻闭了闭眼睛。
他真是个不合格的父亲。
乔庭轩和姜邈在房间里打游戏,电视机里还播放着球赛。乔南寻本来准备睡觉的,但噪音不绝于耳,他翻了个身,心想:年轻人真能熬夜。
其实现在已经后悔了,或许更好的选择是保持拒绝的态度,直到姜邈彻底失去耐心。但他又不确定那个小变态会做出什么报复举动,会不会因此恼羞成怒,让乔庭轩知道他父亲究竟有多出格?
算了,就这样吧,老男人和小男孩谈恋爱,怎么看吃亏的也都是姜邈才对。最好的结局就是姜邈没几天就发现乔南寻不如幻想的那样好,然后另寻新欢。年龄差距就摆在那里,他们哪里像一对情侣呢?说他收了个新儿子还差不多。
辗转反侧,乔南寻也不知自己清醒到几何,只是门外渐渐变得安静,就连庭轩也睡觉去了,那一定很晚了吧。
“吱呀——”
起初以为只是风将门吹了一条缝,但脚步声渐渐逼近时,乔南寻的肌肉瞬间紧绷起来,几近无声地嘶喊:“姜邈!”
“乔叔叔,”姜邈的声音轻得像耳语,“你还没睡啊。”
有你在,怎么可能睡得着?床垫凹陷,姜邈在身边躺下,扯来一点被子,乔南寻死死瞪过去:“滚出去!你答应过不会让小轩发现的!”
“我等他睡着了才出来的,等一下就回去。”两人挤在一床被子里,姜邈温热的手臂搭在乔南寻小腹,热哄哄的呼吸附在耳边,像在说悄悄话:“乔叔叔,我只是想看看你,没想到你还没睡,你是不是也在想我?”
“……有病。”甜言蜜语只适用于热恋中的情侣,用作乔南寻,就像掺多了油的点心,吃进肚里发腻。
“是啦,我有病,你惹我害了相思病。”姜邈简直像故意隔应他似的,语调柔得能滴水,“乔叔叔,我们明明都在交往了,结果只能偷偷见面,算不算一对苦命鸳鸯?”
乔南寻被他恶心得不行:“我困了,我要睡觉。”
“我看着你睡,不会打扰到你的。”
“有你在我根本睡不着!”乔南寻真的恼了,“我明天还要上班,滚回你房间去!”
“你骗人,我听乔庭轩说了,为了陪他,你特意请了几天假。”姜邈忍不住念叨,“你对他可真好,我真羡慕他。”
怎么会有这么烦人的小孩?尤其姜邈这时候还收紧了手臂,下巴自然而然地搁在乔南寻肩膀上。一股淡淡的香味飘来,乔南寻缩了缩鼻子:“你身上什么味儿?”其实早些时候就闻到了,但都不及现在这般强烈刺鼻。
“香水,你喜欢吗?”
“难闻死了!别靠近我!”其实没那么糟糕,大概是橘子味的尾调,挺自然,沁人心脾。可因为出自姜邈,所以乔南寻下意识给了低分。
“哦……”姜邈抓起自己的衣服,凑到鼻子旁边嗅,“那我以后不用了。”
然后再次抱紧乔南寻,凑在他的脖子旁,变态似地猛吸一大口:“但乔叔叔味道好好闻,我知道,这是你家香皂的味道。”
刚才洗澡的时候,他就忍不住想象乔南寻也在这间小小的浴室里洗浴的场景。
没有浴缸,而是简单的花洒,乔叔叔肯定要先把身体淋湿,然后用肥皂搓遍全身,结出细密馥郁的泡泡。每一个角落都要被照顾到,肥皂从胸口往下,一直到腿间的阴毛。皮肤也会变得滑腻腻的,如果要在浴室里做的话,可能根本握不住腰,就会像蚯蚓一样从手中溜出去……
下身瞬间起了反应,硬邦邦抵在乔南寻的大腿上,两人都无法忽视姜邈身体的变化,乔南寻登时拉下脸来。
“姜——邈——”几乎是从牙缝里一字一字挤出来,姜邈也惊慌失措,条件反射地伸手捂住那个尴尬的部位。但他那玩意尺寸太过夸张,现在倒像掩耳盗铃般可笑。
“乔叔叔,都怪你太好闻。”当事人倒打一耙,还要继续往乔南寻身上拱,“而且我们自从上次就再也没……做过了,好想要你。”他的嘴唇携呼吸撩拨乔南寻的耳侧,仿佛一只柔软温热的手,一举一动都夹杂暗示。
早已预料到答应所谓的“交往”后会再次发生关系,但没想到姜邈的需求来得这么快。
不过也是,二十不到的小伙子,欲望和精力一样旺盛,无处安放的荷尔蒙驱使着他们对性事热情地探索。
乔南寻不由想起自己的二十岁,那时候他也如此轻率冲动,虽然男友的相貌已模糊不清,但二人在床上颠倒错乱的肉体记忆似还犹在,乔庭轩……就是那时候有的。
不过确实很久没做了,和那个人分开以后,一门心思就放在儿子身上,难怪与姜邈肌肤相触时会感到紧张。乔南寻斜了姜邈一眼,发现他正睁着晶亮的眼眸伏在自己胳膊上,面上的绯红在光线昏暗的房间里依然显眼。
真糟糕,就像老东西蓄意诱拐青少年似的,乔南寻嘴唇几乎不动:“你有带套吗?”
姜邈的眼睛迅速睁圆,又一点一点耷拉下去,乔南寻便知道他没带:“那就不行。”同时暗自松了口气,他还不想那么早在清醒状态和姜邈上垒,那意味着他再也无法推脱责任。
“那我……那我在你这用手弄出来,行吗?”
乔南寻闭了闭眼睛:“快点。”有什么理由说不行呢?他总不能把起了反应的姜邈赶回乔庭轩房间去。
姜邈飞快地在乔南寻脸上“吧唧”一口:“乔叔叔,我会很快的。”
好笑的台词,可乔南寻笑不出来。他强迫自己忘却方才脸上湿漉漉的触感,却无法忽视姜邈粗重如雷的喘息。由于年龄的差距,他总是把姜邈当成孩子,但孩子不会亲他,也不会对他有欲望。
他们俩挤在被子里,躯体撑出一个避无可避的狭小空间,热气亦消散不去。乔南寻浑身是汗,姜邈的脸也蒸得通红,但血液的躁动刺激得他瞳孔都缩小了,覆在阴茎上的手也急切潦草地撸动。
乔叔叔近在咫尺,是真实的,而非梦里模糊又呆板的幻象。他双眼紧闭,是在假装睡着吗?睫毛却控制不住地颤,真可爱……姜邈盯着乔南寻的脸,回忆上次这张脸上呈现的欢愉与茫然。他的性器每每钉进乔南寻的穴里,对方就蹙着眉头喘,微眯眼睛的模样性感极了,好想吻住那两瓣分开的嘴唇,将愉悦的呻吟和略带痛苦的喘息一同纳入口中。
他还记得……乔叔叔的身体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在做爱前就知道了,因此那天剥掉乔南寻裤子的时候心脏砰砰直跳,像拆盲盒似的用期冀又惶恐的目光包裹对方的下体——前端的的确确是男人的阴茎,但再往下,却是一道深色的、闭合的缝穴。
乔南寻是双性人。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直面那异于常人的器官时,姜邈一动不动地打量它好久。久到乔南寻踹了他一脚,吐着酒气说:“觉得恶心就滚。”
“不……不恶心。”姜邈忙将视线移到乔南寻脸上,绽开一个笑,“不恶心。很漂亮。”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他试探地伸出手,碰触那朵含苞欲放的花。
腿间稍微朝下,对,就是这个位置,姜邈的手指不由自主下移,却只摸到自己的囊袋。但当时抚摸乔南寻的触感犹存,柔软,湿润,稍微用一点力就挤进深处。记忆快进,姜邈想象自己进入乔南寻的感觉,同时攥住自己硬热如铁的阳物。
还是差了点感觉,手指握紧的刺激粗糙,但抵进乔南寻体内却是全方位的裹覆。姜邈偷偷看片,把每一个主人公都想象成乔南寻,再把渴望射进纸巾。但第一次插进乔南寻逼里时,他甚至没插几下就泄了出来。姜邈大窘,好在乔南寻还醉着,迷迷糊糊地问:“怎么停了?”
于是姜邈吻住乔南寻,就像现在,他身体前移,刚好能将下巴搁在乔南寻脸庞,嘴唇在对方嘴角厮磨:“乔叔叔……”姜邈想象自己操进他身体里,第二次,“乔叔叔好棒……”
躺在旁边的乔南寻听得耳根发热:明明姜邈没有进入他,他却像被真真切切地侵犯一般。但不管说什么都好像会让姜邈爽到,于是他抿紧嘴唇一言不发。
姜邈的手在被子下撸动,前列腺液的润滑使他的动作带起一串粘腻的水声,仿佛真的在与什么人结合一般。“唔……乔叔叔……南乔叔叔……”姜邈的频率加快,呼吸跟着急促,撞击乔南寻的耳膜和心脏。他的动作也渐趋大胆,一点点挪至乔南寻身上,最后干脆压着他,鸡巴戳在他的腿间,失控地顶。脸上的汗淌在乔南寻脸上,烫得像蜡。
乔南寻终于觉察到姜邈皮囊下即将释放的野兽,随一拱一拱的阴茎模拟性交姿势抵着他的小腹,那是攻城车前进的号角。“姜邈!”他低声出言警告,刺破了混沌的野兽粗喘,姜邈动作停了,随后像没了气的皮球一样瘪在他身上。
“乔叔叔,我不进去。”他把脸贴在乔南寻胸口上,抬起眼笑,“我只是觉得……嗯……你好软啊……”
乔南寻不知道怎么接话,姜邈一边手淫,一边抚摸乔南寻的小腹。乔南寻不胖,但疏于锻炼,肉体软绵绵的,像一筑温巣,将他托住。与之相对的,喜欢打球的姜邈则有一副好身材,他隔着裤子在乔南寻身上蹭,腹肌块块分明,隔着一层睡衣也很清晰。乔南寻被他蹭得发热,热意弥漫到脸上,他想起那天姜邈操他时有力且不知疲倦的腰肢,不愧是年轻人啊,连带着他的激情也被重新点燃了。
姜邈的手碰到一个硬挺的东西,愣了一瞬发现那是乔南寻的阴茎,已经半勃了。他抬头呆呆注视乔南寻,黑暗中的男人表情晦暗不明,只是一只手突然伸出来,捂住他的嘴。
其实乔南寻也不知自己为何要那么做,也许他猜到了姜邈即将要说的话,他不想听。而且在这种情况下产生反应也没什么丢人的,他这样想,屏住呼吸与姜邈对视。
姜邈的确没出声,但那双眼睛渐渐地弯起来了,不等乔南寻反应,手掌下的嘴唇分开,呵出一口气。一个湿漉漉的东西钻出来,鱼一样游到他的手里。
姜邈舔他的掌心,然后含住他的食指,吮得咂咂有声。“小变态。”乔南寻低骂一句,口腔的温度就顺着手指传来,明明不是性器官,居然莫名产生点快感。
“唔。”姜邈没法说话,但牙齿轻咬乔南寻的指节,算作回应。
就像小孩子在课上传纸条,这个小动作只有乔南寻才能感知到。他突然产生偷情般的快感,这一认知让周身笼罩的夜色和被褥愈发清晰,而儿子乔庭轩的睡颜似乎近在眼前。
于是立即抽走手指:“快点,别在这磨磨蹭蹭!”乔南寻沉着脸,但没人发现裤子里他悄悄并了双腿,女穴夹紧了吐出一股水来。
他不想和姜邈玩这些情侣的“小把戏”,双方只需肉体结合、各取所需就好,最好的结局是体面地分开,不要影响他和乔庭轩的生活。
但姜邈还在无知无觉地逗他:“乔叔叔,可是我就喜欢在你这里‘磨磨蹭蹭’啊。”硬邦邦的阴茎故意往乔南寻腿缝里挤,下流地怼他的大腿肉,“我们一起解决,好不好?”
不等乔南寻问“怎么解决”,姜邈就拨开他的裤子,攥住他的肉棒。
如果姜邈的手再往下一点,就会发现乔南寻湿得可怕,好在他只是让两根阴茎贴在一起,再用手掌裹覆,缓慢摩擦起来。
阳物像人的分身,双方赤身裸体地搂抱。被别人掌控欲望如同交付生命,姜邈操纵着他的每一线呼吸,重则屏住喘息,轻则细细呢喃。乔南寻的大腿肌肉已经绷紧了,手指蜷着似要抓住救命浮木。姜邈的技术太过生疏,但宽大灼热的手掌赋予了滴蜡般的快感,性器的蹭动是热血沸腾的殊死搏斗。乔南寻仰着脖子任姜邈摆弄他,意识已化成纯白一片,就连什么时候射出来的也不知道。
过了很久才发现自己在喘,窒息者重获空气那般竭力地喘。很累,困意这时候漫上来,偏偏身体湿漉漉的,睡衣都被汗浸透了。
“乔叔叔……”
姜邈的声音飘来,乔南寻等体温稍稍冷却才有力气回他:“出去。”
姜邈嘴角下垂,看着委屈极了。乔南寻连吼他的精力也没有,闭上眼睛:“我要睡了。”
其实就算姜邈想要强行留下,他也没能力赶走。但姜邈只是“哦”了一声,嘴唇在乔南寻唇边徘徊一会,理了理两人的衣服,慢慢退下床去了。
听见门合上的声音,乔南寻吐了口气,他感觉到姜邈还想再来一次,但实在应付不过来了。
谁让姜邈看上了他这样的老东西呢?不对,就连这个“看上”都要打个大大的引号。
他不知道姜邈为什么会对他有兴趣。
乔南寻想不明白姜邈看中他哪里,他不年轻,也不美。第一次见面时,他是如此不修边幅。那天他刚下班,就进厨房给乔庭轩炖鸡汤。
上高中以来,乔庭轩的学习成绩一落千丈,乔南寻听信“专家”的话,每天坚持给乔庭轩煲补脑的汤喝。他被蒸汽熏得满脸通红,头发凌乱,围裙下的衣服湿得皮肤半透。姜邈随乔庭轩进门时,就看见了这样的乔南寻。
“你换这双好了。”乔庭轩低头拣出一双旧拖鞋,抬头撞上离开厨房纳凉的乔南寻,扯了身边的男生上前,“呃……这是姜邈,他来我们家玩。”
“叔叔好。”姜邈帅气高挑,笑容和煦,白白净净的乖小孩模样。乔南寻看着就喜欢:“你好啊。”又恨铁不成钢地扫了旁边手插裤兜的儿子一眼:“小轩,今天作业写完了没?”
“作业作业,就知道作业,你就非要在有人来的时候给我找不自在?”乔庭轩刺他,拽了书包回房间去,“姜邈,我房间在这里。”
“来了。”姜邈蹲着换鞋,高声应他,然后抬头笑眯眯地看向乔南寻:“叔叔,等会我们会一起写作业的,你不用担心。”
“诶,”乔南寻被儿子怼得心头酸涩,姜邈的话又让他心里甜滋滋的,“你是小轩的朋友吗?成绩还不错吧?姜——邈,是吧?我记得我在排行榜上看见过你的名字,老师是不是经常表扬你啊?我们家小轩对学习不上心,还要麻烦你多帮帮他——”
姜邈还没回话,房间里的乔庭轩就隔着门打断他:“爸!够了!你能不能不要对每个人都这么啰嗦?!”
乔南寻尴尬地晾在原地,擦了擦额上的汗。这时一道影子笼上来,姜邈穿了拖鞋靠近他,小他二十岁的男生,居然比他还要高半个头。“我们关系是挺好的,成绩……就一般般吧。”姜邈抿唇一笑,目光紧紧地锁在乔南寻胸前,“庭轩他很用功的,您不用太担心他。”
男生的回答成熟且温和,对比叛逆期的乔庭轩,简直不像一个年龄的孩子。乔南寻回头瞄了眼乔庭轩紧闭的房间,上前抓住姜邈的手:“那……谢谢你啊,也麻烦你多照顾我儿子了。唉,我说什么他都不听,可能会听你的吧。”
姜邈低头,注视两人紧握的双手,慢慢弯起嘴角。
“好的,叔叔。”
乔南寻搓了搓手,回厨房准备今天的晚餐。他不知道乔庭轩带了人回家,如果添一张嘴吃饭,还得多做几道菜。
他被油烟呛得打喷嚏,这时姜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叔叔,洗手间在哪啊?”
“我指给你。”乔南寻用上臂的袖子抹去火辣辣的泪水,“对了,你有没有忌口啊?”
姜邈笑起来:“没有,只要是叔叔你做的我都爱吃。”
“嘴真甜。”乔南寻不由感叹:为什么小轩就不能像姜邈学学呢?
晚餐时,姜邈的饭添到第二碗,乔庭轩还在慢悠悠地边吃边玩手机,乔南寻觉得扎眼又丢脸,低声劝道:“小轩!吃饭就好好吃饭!”
“你吃你自己的不就行了,管我怎么吃。”
乔南寻脸涨得通红,姜邈倒仍是笑眯眯的,像在看热闹似的。他不想在儿子的同学面前丢脸,便闷声吃饭。
几乎没怎么夹菜,乔南寻自虐似的咀嚼一团没什么味道的大米饭。这时姜邈惊呼出声:“乔叔叔,你做的豆腐真好吃。”
“是吗?”他勉强笑了笑,看见乔庭轩还在玩手机,儿子不喜欢,他做得好不好吃有什么用?
“不信你尝尝。”姜邈很自然地用盘里的勺子盛了几块进乔南寻的碗里。
被一个小孩投喂自己做的饭菜真是有点奇怪,而且他们不过是第一次见面,姜邈的举动越界了。但那毕竟出于好心,乔南寻顺从地把豆腐夹进嘴里,挤出一个笑:“是诶。”
吃完饭后天色已暗,姜邈提出该回家了,乔南寻说:“你应该不熟悉这里的路吧?我送你下去,你一个人也不安全。”
“瞎操心!”乔庭轩翻了个白眼,姜邈正在换鞋子,闻言抬起头笑:“那就麻烦乔叔叔了。”
其实以前乔庭轩经常把同学带回家来,但乔南寻这是头一次提出送对方下楼。也许是因为姜邈很讨他喜欢,也许是因为和乔庭轩相处让他觉得窒息,他想暂时离家缓一缓。
两个人在漆黑的小路上走,被风一吹,乔南寻感到挣脱樊笼的自由。“那个……你和小轩的关系很好吗?”乔南寻不习惯这样的安静,总忍不住说点什么。
“还可以。”
那就应该只是普通朋友了。
“唉,你也看见了,我们是单亲家庭,小轩他……就我一个人在照顾,我一个人肯定有管不到的地方,比如学校啊我就没什么精力照顾……看见他能有你们这些朋友,我就放心了。”
“单亲?他的妈妈呢?”
乔南寻攥紧了拳,感到姜邈的目光灼着他的脸,半晌才说:“我和我的另一半很早就分开了。”
“所以……叔叔你现在是单身了?”
乔南寻不知道一个小孩为什么要问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也许姜邈还有点八卦的属性吧:“嗯,也没人愿意找一个带小孩的人吧,而且……”想到自己身体的怪异,他迅速转移话题,“你呢?你家教这么好,一定很幸福吧?”
姜邈“扑哧”一笑:“我父母几乎从来都不在家的,和没有差不多。”
“啊……”
“他们要赚钱,我都是自己照顾自己的。”
居然是这样的家庭吗?乔南寻看向姜邈的眼神多了几分同情:“那也没办法啊,工作很辛苦的,他们要多赚点钱,才能让你过上好一点的生活。”
姜邈“啊”了一声,低低地说:“其实我更羡慕乔庭轩一些,他有你这样关心他的爸爸。”
不被儿子认可的付出却被另一个人看见,乔南寻简直感动得要落泪。
“没关系的,你随时都可以来我们家吃饭。”想到姜邈一顿吃了那么多,乔南寻有些心疼菜钱,但偶尔几次倒也没什么。
“谢谢你,乔叔叔。”
再往前走一段路,就到主干道了,姜邈似乎看见了什么,突然站定了身体:“那个……乔叔叔你回去吧,我、我自己走就行。”
“好,有空常来我们家玩。”
姜邈在原地等乔南寻走远,直到那背影缩成一个小点,再也看不见,他吐了口气,双手揣兜,慢慢往前挪到一辆黑车前,俯身钻了进去。
姜邈似乎记住了那天的话,时不时就跟着乔庭轩来家里玩,顺便吃晚饭。乔南寻看着钱包余额头疼,感觉自己像是养了两个儿子。
因为穿着校服,所以分辨不出姜邈的家境如何,但看他夸赞自己手艺的模样,大约家庭条件一般,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姜邈这么懂事,大抵如此。
因此,在姜邈把一叠钞票塞进乔南寻口袋,说:“乔叔叔,我以后都在你这里吃晚饭,行吗?”乔南寻大惊失色,推开了那些钱:“不用了!你爸妈赚钱也不容易,反正你是小轩的朋友,我多做点菜也不麻烦!”
两人拉扯一番,姜邈想了想,又说:“那我以后来的时候,顺路买点菜给你,可以吗?”
乔南寻低了头:“不用这么麻烦你……”
姜邈真是个懂事的小孩。
“我真的很喜欢乔叔叔做的菜,”姜邈突然走上前,一把将乔南寻抱住,下巴搁在他肩膀上,“而且,我也……想帮上忙。”
乔南寻窘,姜邈的手放在他的腰上,双臂有力地圈紧。肩膀的衣服滑下去一点,露出裸露的皮肤,刚好触到柔软的东西,是姜邈的嘴唇,似乎无意识地轻蹭。那感觉很奇怪,有些冒犯和暧昧的距离,他想逃跑,又不想把姜邈想得那么坏。
这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姿势!他是你儿子的同学,你们俩都是男人,他比你小二十岁!你也不是什么貌若天仙的角色!别整天用下流的想法揣测一个未成年的小孩!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姜邈或许太过缺爱,所以喜欢黏黏糊糊的搂抱。乔南寻身体僵硬片刻,然后强行挤出一个笑:“没事的,你喜欢就好。”
此后的生活发生了一点变化:下午放学,姜邈和乔庭轩一同回家,姜邈带来第二天用的菜,然后进乔庭轩的房间与他一起写作业。乔南寻把晚餐做出来,三个人一同用餐。
姜邈像一个润滑剂,有他在,平常紧张的父子关系有了缓冲地带。加上姜邈会辅导乔庭轩写作业,看着儿子学习不用自己操心,乔南寻心里吃了糖似的甜。
不知不觉,他好像渐渐习惯姜邈的存在了。
这段关系是从什么时候发生转变的呢?
乔南寻想:也许那天应该阻止姜邈进他的房间的。
学校布置了一个手工作业,姜邈和乔庭轩在房间找剪刀,未果,乔南寻说:“好像之前被我收进我房间的抽屉里面了,你们找找看。”
姜邈走进房间一段时间都没有出来,乔南寻跟着进去:“找到了吗?也可能是我记错了——”骤然瞪大眼睛,发现姜邈站在床头柜旁,手上拿着一张照片。
血液瞬间凝固,近乎失控地冲上前夺走照片,姜邈忙道歉:“对不起乔叔叔,我不是故意找到的!我——我只是想找剪刀……”他已经手足无措了,脸上显出慌乱的神色,乔南寻捏着照片在手里,渐渐镇定下来:“没关系,是我没放好。”他不可能和一个小孩计较这些琐事,那太小气了。
乔南寻沉默地在房间里翻找剪刀,把东西递给姜邈时,对方又说了一声“对不起”就跑出去。等那个身影消失在门后,他才从口袋里拣出照片,移在眼前。
这是一张双人合照,照片上,一个男人将乔南寻拥在怀里,而尚还年轻的他伏在男人胸前,一身格子衬衫,冲镜头腼腆地笑。那个男人则笑容爽朗,五官锋利,领口大敞,揽着乔南寻的模样狂放不羁。如果细细揣摩,会发觉他的五官竟和乔庭轩有几分相似。
任云山……
乔南寻闭了闭眼,把照片放回原位。想了想,又拿出来,收进衣柜最下面的一个抽屉。
好在姜邈没有问,乔南寻以为过去十几年了,他早就不会在意,但其实不是这样。
如果说这只是个契机,那彻底的越界大约在一个月后的下午。乔南寻接到姜邈的电话:乔庭轩摔伤了。
“叔叔,我把他送去医院了,今晚估计回不去了,你要不要来看看他?”
乔南寻惊得魂飞天外,当即请了假奔去医院,乔庭轩躺在病床上,一条腿的脚踝处肿得老高,被吊在床头一动不动。姜邈坐在床边,看见乔南寻过来,忙站起身:“叔叔,你来了。”
乔南寻拨开他直奔乔庭轩:“怎么回事?”
“打球扭到了,又没什么事。”乔庭轩以为乔南寻又要教育他,提前堵住他的话头,“姜邈说会帮我复习的,不会落下学习进度,你总可以放心了吧?”
乔南寻的脸憋得青紫,半天挤出一句:“……我是关心你。”然后终于将目光放在姜邈身上:“那就……麻烦你了,谢谢啊。”
想到自己急匆匆跑来见儿子,却根本没落得一个好,乔南寻就憋闷气恼。他还惦记自己要补的假,还有因突然请假扣去的工资。逃离似的扭身折回门口,猛转过身:“那个……医药费在哪交?”
姜邈蹦到他身边:“乔叔叔,不用了。”
“怎么会不用?我路上赶得急,也没带他病历,不知道这里要不要……”
“真的不用了,乔叔叔,”姜邈眼眸暗沉,“你不在的时候,我已经替庭轩付过了。”
乔南寻一愣,迅速转向乔庭轩:“咱们家又不是没钱,你怎么让别人付呢?”姜邈忙截住他的话:“没事的,”他压低声音,目光却死死按在乔南寻脸上,“庭轩也是我的朋友。”
“那我现在把钱给你。”乔南寻低头翻钱包,却被姜邈攥住了手:“没关系的,”他笑了笑,“就是一点小钱。”
乔南寻的动作僵住,他怔怔注视姜邈,发现男生今天没有穿校服,水蓝色冲锋衣宽大挺括,脚上踏着一双造型张扬的运动鞋,看着价格不菲,全然不像他想象的那个“穷人家的孩子”。
瞬间明白了什么,可姜邈从没说过他的家境,只是乔南寻一厢情愿的猜测。他没法多说什么,就连那被戏耍般的尴尬也无处发泄。姜邈那句轻飘飘的“一点小钱”也令他无地自容,乔庭轩就躺在一边呢,他不想让儿子看轻他。
局促地捏着双手,姜邈也意识到了不对劲,试图挽回:“我是说……”乔南寻已挤出了笑:“你们晚上想吃什么?我去买。”
乔庭轩说“随便”,姜邈前跨一步,凑上来:“叔叔,我和你一起。”
走出医院,浸在料峭的夜风里,乔南寻将下巴藏在衣领下,获得一丝飘渺的安全感。远离了乔庭轩,他才叹了口气,停下脚步对姜邈说:“我把钱还给你。”
“真的不用——”
“你是未成年人,就算你再有钱,那也是你爸妈的,我不能拿你的钱,明白吗?”乔南寻语气生硬,“多少钱,我还给你。”
姜邈的左脚蹭了蹭右脚,肩膀下溜:“乔叔叔,你……是生气了吗?”他垂眼的模样有点可怜,“对不起,我只是想帮忙……因为经常来叔叔家吃饭,所以想做点什么……”
乔南寻呼了口气:“没有。”姜邈不过是个善良的小孩子,他不应该把对自己窝囊和失败的沮丧施加在姜邈身上,于是声音因愧疚而柔和:“我没有那么说,你——你想吃什么?”
最后他们选择了一家看起来挺干净的自选餐馆,距离饭点还有一段时间,姜邈提议两人坐下来慢慢吃,最后再给乔庭轩打包一份。乔南寻想着在医院吃饭不方便,于是同意了。
两人沉默地用餐,吃到半饱的时间,乔南寻发现天色已暗,喉间的食物突然梗住了他,因此放下筷子:“谢谢你陪小轩来医院,现在很晚了,你等会……什么时候回家?要不要我送你?”
“不着急,”姜邈顿了顿,“乔叔叔,你……不会是要赶我走吧?”
这是什么话?乔南寻说:“你爸妈会担心的。”
“他们才不会。”
“你怎么知道?”
“因为不是所有爸妈都像乔叔叔一样,这么关心自己的小孩呀。”
乔南寻跟着姜邈笑起来:“把我当成你爸妈了,是不是?”
姜邈的眼睛似乎睁大了点:“唔……”他含住筷子,“也不是……”
莫名其妙的忸怩态度,但乔南寻不甚在意,半开玩笑地表达疏离:“我照顾小轩一个就要累死了,他整天只会气我,要是又加一个你,那我可真是吃不消。”
“啊……要是有人能照顾你,就好了。”
“你在劝我二婚吗?”乔南寻捂着脸笑,“我现在真的没有精力去想那个,太累了,哪有时间认识陌生人。”
姜邈小声嘀咕一句:“有时间找陌生人就会二婚吗?”但没给乔南寻听见,而是问一句:“你为什么会离婚呢?”
“还能是什么原因,不合适,就分开了呗。”乔南寻突然起身结束话题,“我去结账,你继续吃吧。”
真是疯了,和一个小屁孩聊自己的感情问题,还是他儿子的同学。万一给乔庭轩知道,肯定觉得他这个父亲轻佻又随意。
拿着发票回来,发现姜邈没在进食,而是捏着筷子注视他,心里掠过一丝不安,他没有坐回原位:“不吃了?不吃了就回去吧。”
姜邈迅速依上来:“乔叔叔,我和你回医院。”
他还惦记着乔南寻要把他送回家那件事,乔南寻哭笑不得,默许地任他挽住自己的手。
一个大男生,居然还要黏黏糊糊地贴着一个大人,姜邈家里人究竟是怎么教的。
走进风的喧嚣里,姜邈的声音低低地钻进耳朵:“乔叔叔……”
“怎么了?”
“那个人,是庭轩的爸爸,对吧?”
乔南寻脚步一顿,面无表情地扭头注视姜邈,姜邈挤出一个笑:“上次那张照片,他们长得很像。”
“……唔。”
“他的……妈妈呢?”
乔南寻讨厌姜邈这种多管闲事的小孩,憋着一股气说:“不能告诉你。”
姜邈已注意到了乔南寻的不耐烦,便后退一步:“抱歉,乔叔叔,我只是……觉得你很辛苦。”
“我就是他爸爸,他妈妈和我分开了,就这样。”乔南寻强迫自己平静对待,“我们就是很普通的单亲家庭,你……你也不要在小轩的班上瞎说。”
“哦……好。”
姜邈的手揣进兜里,好不容易消停一会,又抬起头:“……但你喜欢男人。”
这是在做什么,指责我骗婚吗?乔南寻只觉血冲大脑,一把揪住姜邈胸前的衣服,与他对视。
“听着,”乔南寻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又必须装出只是讲道理的样子,“我们家的事情很复杂,但我没必要和你解释,这是我的隐私,我也不喜欢你问我这些东西,明白吗?”
姜邈的眼睛睁圆了,像是被吓到了似的,乔南寻后悔自己的冲动和粗暴,松开手,正思索要不要道歉,就听见姜邈的笑声:“你生气的样子,真是……”
真是什么?后面的没有听清楚,也可能是姜邈没有说。乔南寻莫名觉得脸上发烫,往前小跑了好一段路。
他觉得他必须离姜邈远一点。
但情况总是事与愿违,把乔庭轩接回家养伤,姜邈隔三差五地往他们家里跑,手上还拎着乔庭轩今天要补的作业。乔南寻没法赶他出去,还要挤出笑容谢谢他给乔庭轩帮忙。
又是一个晚上,乔南寻忙了一天,靠在沙发上小憩,突然感到一个人坐在他身边。
不是乔庭轩,乔庭轩现在走路需要拄着拐杖,不可能这样悄无声息。乔南寻眯着眼睛思索一会,顿时惊醒了,发现姜邈弯着眼睛注视着他。
“乔叔叔,”他很自然地将胳膊搭在乔南寻腰上,“你睡着了呀。”
“唔,”乔南寻揉了揉眼睛,“你怎么还在这里?”
“今天是周五嘛,作业有点多,我就和乔庭轩多写了一会,反正明天也不上课。”
还是很累,乔南寻没有动弹,模糊地说了声:“谢谢你陪他写作业。”
姜邈的笑容消失了,安静了很久,将脸埋进乔南寻肩膀。他的重量压在乔南寻身上,乔南寻莫名心悸,睁眼撞见近在咫尺的姜邈的脸庞。俯视的角度,睫毛的长度和鼻梁的弧度都很清晰,还有浓黑的眉毛。有一瞬间他以为这个人是任云山,就连环住他腰身的力量和外放张扬的长相都如出一辙。但下一秒姜邈绽开甜笑:“乔叔叔。”那异样的相似感便破碎了:是了,姜邈不是任云山,任云山不会做出这么腻的表情,也不会喊他“叔叔”。他从没把姜邈和任云山弄混,因为他们的年龄差距太大了。
“乔叔叔,我想……和你说一件事。”姜邈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出声,“我知道你的事了。”
乔南寻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他低声叹道:“是你生了乔庭轩,对吗?”
几乎从沙发上弹起来,乔庭轩瞪着姜邈无辜的上眼弧度,“我……我是问乔庭轩,才知道的,我保证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真的。”
乔庭轩也真是,怎么到处往外说?!乔南寻这下不好发作,便僵着脸哼道:“嗯。”
“关于你的……事,我真的不会说出去的。”他手捂心口,眼睛亮晶晶的,格外诚恳的样子,“我要是说出去了,我就……我就……”他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反倒把乔庭轩逗得“扑哧”一笑,又迅速板起脸:“油嘴滑舌。”完了却觉得这话太亲昵,便抿了抿唇:“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我今晚不回去行吗?”姜邈耍赖,靠在乔庭轩肩头一个劲地蹭,“我就睡在庭轩那边,我和他说好了,他没来得及和你说呢,就睡着了。”见乔南寻面露犹豫,他补充:“我还可以照顾他,不会打扰到你的。”
“……不是这个意思,”乔南寻移开脸,“那……谢谢你了。”
“我不想回家,”姜邈的声音突然低落下去,“乔叔叔,你会感觉很孤单吗?”
“你问这个干嘛?”
“所以……你会吗?”
乔南寻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听起来太蠢了:“我上班了,很累的,哪像你们学生一天天读书还有心思想这个。”
姜邈低头玩了一阵手指,长呼一口气:“但我觉得……你很孤单啊。”他躲避乔南寻的目光,声音却不停,“你希望乔庭轩爱你,但他……有点烦你,你只有他一个亲人,对吧?”
乔南寻敛起所有表情,冷冷注视姜邈。
作为他儿子的同学,为什么要和他谈论这些话题?不对,这很不对。
其实渐渐相处时就发现了,姜邈对他的兴趣好像远远超过了对乔庭轩,但他本着爱屋及乌的原则还是尽可能友善地对待姜邈,何况一个小孩子又能有什么坏心思?
他发现他错了。
姜邈在试探,一步步地接触到他的底线。不对,这不对,他面对姜邈时的恐惧感从何而来?还是说他太过自恋,居然开始臆想自己儿子的同学?
“你想说什么?”竭力维持着礼貌,但乔南寻能感觉到自己正在失去耐心。
“只是问问题而已。”姜邈还在装无辜,睁着一双纯黑的大眼睛,“叔叔,怎么了吗?”
乔南寻说不出来,但他决定离姜邈远一点,至少,他们不要再见面了。
“下周开始,你不用来我家吃饭了。”乔南寻尽可能委婉地说,“我准备找个兼职,庭轩以后就吃食堂的饭菜,所以……你可能得想别的办法了。”
姜邈错愕地瞪大眼睛:“你……很缺钱吗?”
和你有什么关系?乔南寻愈发确定姜邈毫无边界感,面上镇定地解释:“缺啊,庭轩读书很花钱的,后面可能还得补课,我还要攒钱给他上大学……”
姜邈便不说话了,抱着膝盖倚在乔南寻身边:“啊……”
乔南寻以为他没话说了,他却扬起一个明媚的笑:“我还以为……你是在躲着我呢。”
要不是看见姜邈那副随意的神态,乔南寻几乎要怀疑对方心怀鬼胎且心知肚明,但还要继续装得不动声色:“是吗?我为什么要躲着你?”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他故意直视姜邈的眼睛:“……小屁孩。”
姜邈似乎一怔,继而也跟着牵起嘴角,但很快耷拉下去。
其实乔南寻还没开始找兼职,他骗姜邈的。
但的确动了再找份工作的心思,平常待在家里也只会和乔庭轩闹矛盾,不如多赚点钱。
但适合的岗位就那么多,乔南寻投了几家简历,慢慢等待消息。只是没想到,就在乔庭轩的腿好了不久,他突然收到一封入职邮件,却完全没有求职的印象,尤其工作报酬看起来相当诱惑,简直像一场赤裸裸的陷阱。
乔南寻思虑再三,见面试地点的确在公司,不像骗局,于是决定试一试。
面试过程出奇地顺利,面试官也没问他什么刁钻的问题,甚至在结束时直接询问他预期的薪资。乔南寻有些疑惑:他的确有些资历,但不像是这家公司会挑中的类型,于是保守地报了一个数字。
回家路上,恰好接到面试通过的消息,乔南寻觉得简直像一场梦。
于是买了好多菜,准备和乔庭轩庆祝自己换了份很好的新工作。谁知门开时依然走进来两道身影,乔庭轩和……姜邈。
看见那张熟悉的面孔,乔南寻微微皱眉:他不是让姜邈不要来了么?
“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乔庭轩顺口问道,又看见桌上丰盛的晚餐,挑了挑眉:“怎么,过节吗?”
“不是,”喜事当头,乔南寻没和姜邈计较,笑容满面地说,“那个……我换了份工作。”
“你被原来的公司开了?”
“不是!”乔庭轩怎么不想着他点好呢,“我自己换的,新公司给的几乎比以前多一倍呢,我看环境也挺不错的,如果继续发展的话可能还会更高……”
“哦,”乔庭轩难得多看了乔南寻几眼,“恭喜啊。”
姜邈也笑着附和:“恭喜乔叔叔。”
乔南寻终于没办法装作忽视他:“呃……姜邈,你今天怎么来了?”
“我不是来吃饭的,我们准备写完了作业去外面吃。”姜邈似乎还记得上次自己说的那些话。
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是在骗他呢?乔南寻纠结着,还是决定不给乔庭轩同学留下“小气”的印象:“我……我本来要上班的,但今天太高兴了,就回家做了点菜,那个,正好你来了,就一起吃吧。”
“谢谢乔叔叔,”姜邈打量乔南寻的西装,“叔叔今天是去面试了吗?穿得好正式。”
乔南寻低头,略显局促地摸了摸领带:“呃……是。”这套衣服是他以前买的,平时不怎么穿,放在衣柜里,都浸了一股浓烈的樟脑味,而且有些小了,绷着他的肌肉。刚才太过兴奋,做饭时都没脱下来,但现在意识到自己看起来一定很滑稽。
于是面色通红地侧身解开纽扣,脱下,将外套抓在手里:“你们饿的话就……先吃饭吧。”他里面穿着衬衫,被皮带扎进腰里,勾出细瘦的腰线。姜邈的视线停留在那个地方许久,然后上移至乔南寻的前胸:白衬衫已经被汗晕透了,偏偏一根领带垂在胸前,徒添几分正经。
姜邈突然跨步走向洗手间:“那个……我去趟厕所。”
饭桌上,乔南寻给自己开了瓶酒,微微笑着,眼睛也明亮,终于在乔庭轩眼前有了点放松的活气。也是,以为一眼望不到头的生活居然出现改善的缺口,想到新工作的工资,他在乔庭轩面前也有了底气。
姜邈倒一反常态地安静,只是眼睛时不时瞄向乔南寻的方向,但都被一心只有儿子的男人忽略了。
“我会努力赚钱的,你呢,也要努力读书,我们日子会越过越好的,对不对?”乔南寻笑意盈盈地,举起酒杯要碰乔庭轩的可乐,但被对方躲开了:“……你自己努力就行,别总拉上我。”
乔南寻讪讪收回手,往常他肯定要发脾气了,但几杯酒下肚,他的思绪都被麻痹得有些迟钝,只是将酒杯里的液体再次一饮而尽,咧嘴一笑:“……你和你爸真是一个样。”
饭桌上另外两人同时身体僵硬起来。
“倔,也不怎么搭理我,脾气差。”乔南寻点着指头数落,目光却落在墙上,仿佛在注视一个不存在的人,“你们长得像就算了,你脾气还随他,我有时候真觉得他一直在我身边,知道吗?就是你。”
乔庭轩脸色苍白,瞪着乔南寻:“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要是想把我丢给他,你可以直说。”
乔南寻明明在看乔庭轩,视线却是失焦的。许久,才闭上眼睛:“……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呼出的气息裹着酒味,“我……不想提他的。”
“你少喝那么多酒,最好别是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乔庭轩把筷子拍在桌上,就愤愤地回房间了。他还一瘸一拐的,是上次扭伤的后遗症。
乔南寻吐出一口气,一动不动地凝望天花板。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醒来时有人在晃他:“乔叔叔,你要去床上睡吗?”
是姜邈的声音,思绪很艰难地辨别出这个结果,此时他已经忘记要提防这个人,只惦记床上更软,便点了点头:“嗯。”
一条胳膊撑着他站起来,他打了一个趔趄,好在姜邈及时搀住他,他们一点一点朝乔南寻屋里挪。乔南寻只觉得自己走路都是飘的,仿佛踩在棉花上,他有些郁闷:自己酒量怎么变得这么差了?
明明以前跟着任云山时很能喝酒的,也许是因为戒酒很多年,所以退化了?
“乔叔叔,想喝水吗?要不要洗脸?”姜邈倒是挺贴心,还承担了本该由任云山承担的“职责”。乔南寻晕乎乎地想:他和任云山的初次就是在醉酒后发生的,那个人第二天抱着他,说会对他负责一辈子,结果根本不是这样。
“乔叔叔……”姜邈的声音飘来,“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乔南寻使劲摇晃脑袋:“不用了,你走吧!”
但姜邈没走,还坐在他床边的地上,深深地注视着他。
饶是喝醉了酒,乔南寻也皱起眉头:“看我干嘛?!”
“喝醉的乔叔叔好可爱,”姜邈也大胆起来,微笑着靠近他,“如果不是伤身体,真希望你天天都能喝酒啊。”
乔南寻迷迷糊糊的,只听清“喝酒”这个词:“……那你再给我倒一杯。”
姜邈一愣,旋即再次嗤笑。
“我不给你倒酒了,”他的声音很温和,给乔南寻带来阵阵困意,“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能不能说实话?”
“什么实话?”
“你为什么会和你前男朋友……分开啊?”
为什么要问这个呢?乔南寻觉出一丝不对劲,但心里刚好在想任云山,便笑了笑:“因为他把我甩了。”
本该是很伤心的事,过了这么多年,想来居然觉得格外好笑:“我和别人说的都是我把他甩了,但其实不是……是他把我甩了,哈哈,你说是不是很搞笑?”
姜邈没有笑:“这样啊。”
“这也没办法……唉!幸好庭轩长得像他,他长得比我好看多了,会看上我才奇怪呢。当时我说是他追的我,所有人都不相信。”
“别这么说。”姜邈迅速否认,又抬眼犹豫地问:“那你……还在想他吗?”
“想啊,干嘛不想。”乔庭轩眯起眼睛,仿佛回忆,姜邈突然扒拉上乔南寻的手,直直盯着他的眼睛:“那我呢?”他的声音听起来酸溜溜的,“我……我和他比呢?”
乔南寻终于睁大眼睛,斜斜地扫他一眼。
“哈,”他的笑容对姜邈而言简直是致命一击,“你这么小,能比什么?连嘴都没亲过吧?他呢,现在估计早就结婚了。”
听见那句“连嘴都没亲过”,姜邈涨红了脸,视线却不自觉移向乔南寻的嘴唇。
微微分开着,露出一点牙齿,他确实幻想过和乔南寻接吻,但都没有此刻的视觉逼真,他几乎可以想象吻上去的柔软触感和湿润的冰凉。
“我……我就不能追你吗?”也许是乔南寻酒醉的状态鼓舞了他,也许是乔南寻先前的抗拒令他恐慌,真心话脱口而出,“我……我也会亲你的啊。”
然后,视线紧紧锁住乔南寻的双眼,姜邈舔了舔嘴唇,慢慢凑近对方,试探性地靠近。眼见嘴唇就要落在唇上,如果乔南寻没有抵抗,是不是说明……并不反感他?
但他错了。
下一秒,一个软绵绵的巴掌就甩在他脸上,“你、在、干、什、么?”乔南寻像骤然恢复清醒似的,冷飕飕的字句一点一点往外蹦。
姜邈肉眼可见地慌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