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恢复以后回想,那似乎是冬兵第一次看到朗姆洛的疲倦。他依然戴着防护头盔,盔面上有火药和混着血渍的沙砾。朗姆洛却已把头盔摘掉,用力地揉着眉心的位置,仿佛要把进眼的沙子弄出来。
他们默默地在沙滩上走着,脚印深深浅浅。军靴陷在泥沙里,再推开湿润的细沙抬起来。虽然距真正的接应时间还有两个小时,指示灯却已在前方闪耀。或许是看到了基地升起的青烟,或许是知道叉骨和冬兵出的任务从来都只有提早,没有拖延。
只是朗姆洛不想回去,他走到一半后站定了。靴子深深地陷进原地,泥沙慢慢地没到脚踝。
“休息一会吧。”朗姆洛说,指了指一条废弃在沙滩的木船,径直走去。
木船的一半卡进沙堆,另一头浅浅地露出。他俩并排坐在倾斜的木船边,朗姆洛从口袋掏出烟。
那一定是很久远的事了,久远到冬兵还没有抽烟的习惯,但朗姆洛已经养成了分烟给他的习惯,按照对方的话说——“这是对你的尊重。”
尊重。
冬兵琢磨着话里的关键词,把头盔摘掉,继而被浓烈的希腊烟呛了一口,轻轻地咳了两声。那是巴托克从希腊执行任务回来给队长捎的,只是那时候冬兵也不太记得巴托克,尽管已经见过很多面。
朗姆洛抽完一根烟,又抽了一根。这一次他没有再分给冬兵,而是自顾自地点上。他把手套脱掉,将脸埋在左手手掌中用力地搓着。好一会才抬起来,继续深吸一口夹在指尖的烟屁股。
朗姆洛抽了很多很多根烟,很多很多的烟蒂掉在他俩的脚边。他们耗费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其中只有沉默和烟卷。皱纹已经爬上对方的面颊,与冬兵不老的容貌相比,叉骨显得饱经沧桑。那时他的目光已没有执行任务时的锐利,反而有些迷茫,有些浑浊。
从始至终他只说了一句话,这一句话冬兵还没有回答。
在他把烟盒里最后一根烟踩在脚底时,他哑着烟嗓对冬兵发问——“有什么要说的吗?”
冬兵呆呆地看着叉骨一会,然后摇了摇头。
于是叉骨再没说什么,带着冬兵一路走到了接应的地点。
那时候冬兵并不知道,那天他有可能永远失去队长。次日冬兵要重新经历洗脑的环节,而后要长时间地冻回去。因为他在上一次任务中莫名地搭乘了回美国的火车,只是后来一点印象也没留下。
叉骨也接到了命令,可以调往德国。德国正筹建一座实验基地,到时候红骷髅会常驻那里,佐拉也会常驻那里,朗姆洛若是在基地筹建时完美地守卫了这项工程,之后要直接留在红骷髅身边而不再当战场上的炮灰,就是指日可待的事。
他们正面临诀别,可惜冬兵一无所知。
他更不会知道上头的调遣令已经发了下来,朗姆洛却迟迟没有签字。巴托克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