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恶毒,次次都让我断后吗?”
“咦?这怎么算是恶毒?这分明就是师父对道子的历练,你怪我恶毒,说明你还没悟,说明我还得继续留你断后,你才能继续悟透这个道理……”
濯缨差点被他这飞快的语速绕晕,好在她很快抓住了关键,问:
“诛杀邪魔?厉星澜吗?”
昭烨神君微笑:“没错。”
“可厉星澜不是玄澜魔君的转世吗?就算把这一世的他杀了,他还会转生下一世——”
“没有下一世了。”
昭烨神君语调爽朗道:
“已经与幽冥司打了招呼,他的魂魄不入轮回,这一世死了,便会回归本体。”
濯缨不明白:“这样……岂不是更难杀?”
当初将玄澜魔君的魂魄与本体分离,应该不只是为了让他赎罪。
而是因为某种原因,仙界没办法将他彻底杀死,所以才出此下策。
既然这样,现在又为什么要让他魂魄回归本体?
“难杀也得杀啊。”
昭烨神君桀然一笑。
“当初上清天宫仙人凋敝,唯有一个昊天帝君,这才出此下策,将他的不死不灭之身与魂魄分离,如今上清今非昔比,待玄澜魔君身魂合一,我们便能合力叫他彻底灰飞烟灭。”
濯缨看着这位昭烨神君毫无阴霾的笑容,有些担忧地叹息一声。
她低声道:
“这多危险啊,就不能喂厉星澜一些长生不老的丹药,将他的魂魄困在这副凡人身躯里,然后在关押在透不进一丝光亮的暗牢,这样人也疯了,魂魄也不会乱跑,这样不简单多了?”
“……”
昭烨神君看向身旁的谢策玄,认真告诫他:
“你们二人同在学宫,你可千万对人家好一点,否则为师真担心以你的头脑,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样打趣的话,濯缨从小到大听过不少,并不会放在心上,只当这是夸她聪明。
倒是谢策玄的眼眸里染上了几分认真:
“别胡说,她这么说是为了上清着想,她又不会算计身边的人。”
昭烨神君摸了摸下颌,开玩笑道:“哦?你就这么确定?万一人家就是看你不顺眼想要你的命呢?”
谢策玄想了想,语调懒散地随口道:
“那就是我该死吧。”
濯缨猝不及防地愣了一下。
这个答案对他来说几乎不需要思考。
赤水濯缨在他心中不是个无事生非的人,要是有一天她要他死,那么一定是她先做了什么惹她憎恨的事。
那不就是他自己作死吗。
昭烨神君朗声笑了一会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行了,你们去诛杀这一世的邪魔,洞窟里的魔胎就交给我处理,诶呀,真是个头疼的东西,这一次海域恐怕难逃一劫呢……”
谢策玄颔首,许久没有大干一场了,终于有机会舒展舒展筋骨。
“我们也走吧……”
“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了。”
濯缨快步走在前面,只丢给谢策玄一个无情的背影。
谢策玄不解:“啊?什么话?哪一句啊?”
“……每一句。”
谢策玄:?
作者有话说:
直男永恒的困惑:她怎么又不高兴啦?
39
◎换命◎
昆仑山飞雪如絮, 滴水成冰。
山门外的守门小童懒懒散散地扫着长阶上的积雪,呼出一口冷冷雾气。
就在这天寒地冻中, 小童忽觉头顶风雪骤急, 他抬头一看,只见天光稍暗,竟有一条巨大的银龙盘旋在头顶!
此龙正是一夜不歇奔袭而来的雨师瑶。
之前在濯缨面前, 她还在为厉星澜辩解,为自己辩解,但此刻只剩下她一个人时, 她心里比谁都清楚——
厉星澜利用了她!
他从来都没想过要做个好人,他一直在暗中孕育魔胎为自己壮大势力!
一想到自己之前眼巴巴地贴上去讨好他,以为只要她对他好,总有一天能感化他,雨师瑶就又委屈又愤怒。
他怎么能这样对她!
轰隆——!
雨师瑶带着满腔悲愤, 冲开了厉星澜的房门, 她看着背对他的那个身影, 怒火中烧道:
“厉星澜!你告诉我, 从前那些受人欺凌隐忍委屈的模样是不是都是装的!你是不是一直在演戏,你到底想做什——”
拔高的嗓音戛然而止。
因为雨师瑶走进他身旁,看到了他此刻手中正握着的东西。
那是用鲛纱所织, 边缘绣了一只似鸟非鸟图案的手帕。
“……这条手帕怎么会在你这里?”
雨师瑶的气焰不知为何突然小了几分。
转过身来的厉星澜看上去憔悴了许多,浓睫垂下的阴影落在他带着淡淡乌青的眼下,消瘦的身躯里藏着隐忍的情绪。
他将手帕递给雨师瑶看:
“这上面, 绣的是春日里的莺, 还是深海里的龙?”
雨师瑶被他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问得一怔, 方才跨入门前的满腔怒火更因他这一打岔而无处发泄。
她上前夺过她的手帕, 蹙眉答:
“自然是龙, 我亲手绣的,我还不知道吗!”
得到确切答案的少年看上去愈发颓然,那双漂亮的长眸像一片一触即碎的琉璃,泛起星星点点的光。
“原来我一直都爱错了人。”
他抬眸望着愕然怔住的雨师瑶:
“那个雪夜,我在山中遇狼妖袭击,拼命救我,替我疗伤喂药,在我看不见时一直握着我手的人,我一直以为是春莺,她也从没有否认过。”
雨师瑶当场呆住了。
怎么会这样!?
厉星澜握住她冰凉的指尖,眼里是她从未见过的深情与悔恨。
那双幽深瞳孔只望着她一个人,仿佛她是他黑暗中唯一的光,是失去便要溺死的救命稻草。
“对不起,师瑶,是我负了你。”
雨师瑶的脑海被他这几句话搅得天翻地覆。
她从没想过厉星澜原来会将她认成春莺,更没想过他是因此才会对春莺动心。
当然,更重要的是,此刻的厉星澜看她的目光前所未有。
甚至他面对春莺时,都从未表露过如此为一个人神魂颠倒,仿佛只要她一声令下,就算是为她去死也心甘情愿的表情。
“这也……不全是你的错,你又不知情,可春莺她明明从没救过你,她怎么能默认……”
一股热气冲上雨师瑶的脑海,她想,原来如此,原来他并非是铁石心肠。
是春莺骗了他,所以他才会爱错了人,才会不接受她对他的好。
他只是被骗了。
“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找春莺要个说法!”
雨师瑶带着一腔被贴身侍女背叛的怒火冲出了厉星澜的院子。
待她走后,厉星澜看着她的背影,眼中那些浓郁的深情逐渐淡去,化在他幽深晦暗的瞳孔深处。
乌鸦妖在暗处现身:
“这个蠢笨的龙女竟然真的如此好哄,主人三两句她就又对主人死心塌地了。”
厉星澜把玩着手里鲛纱所制的手帕道:
“女子便是如此好骗,明明是我的过错,但只要给她们之间制造一点微不足道的小矛盾,她们就会彼此怨怪,相互争斗,反倒会对我无比宽容。”
“主人英明。”
厉星澜垂眸瞧着那块手帕,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窗外飞入一道传讯符,他才将手帕收入怀中。
【洞窟魔胎已被上清察觉,计划需提前】
厉星澜眉头微拧。
濯缨与谢策玄赶到昆仑山时,并未第一时间去寻厉星澜,而是去见了春莺——如今应该叫慕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