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要是吞了我的城池,下一个就是你!”
“那也是下一个,”濯缨似笑非笑地对她道,“至少你肯定比我先败。”
“你——”
涉世未深的灵瑟直到现在才突然想明白,为何今夜濯缨如此有耐心,主动跟她说了这么大一堆话。
结果兜兜转转,目的是这个!
濯缨就是想让她与沉邺斗个你死我活,然后她再坐收渔翁之利!
太坏了!
灵瑟想掉头就走,却又心里清楚自己走不了,因为濯缨说得没错。
沉邺不除,她的人会死,就连人皇也没法杀。
她今夜也是为此而来。
迎着灵瑟又气又恼的目光,站在她身后半步的濯缨浅笑道:
“你要是有把握能杀沉邺,早在我来之前就动手了,之所以没动手,也是清楚以你刚晋升中三品的实力,对付他没有把握——”
“是与我作对,跟我抢人皇的脑袋,还是与我合作……我赌你在沉邺的手下撑不到半个时辰,好好考虑一下吧,留给你思考的时间不太多呢。”
作者有话说:
下午要出去一趟,二更大概七八点的样子哦~
78
◎底牌(二更)◎
灵瑟当然不会轻易认输。
尤其还是在濯缨面前, 她更不想承认自己的实力敌不过这个觊觎濯缨的臭男人。
于是二话没说,灵瑟率先向地上的沉邺发起了进攻。
濯缨不慌不忙地落在前殿的屋檐上, 坐下旁观两人的交锋。
铮铮铮。
琵琶乐声伴随着箭矢破空声响彻天际。
手持法器琵琶的灵瑟轻拢慢捻, 拨弦挡住密如细雨的箭矢,浑厚灵流在空气中漾开波澜,化作无形浪涛朝底下的荒海军一波接一波的袭去。
看她如今的实力, 真是让人很难想象她只不过才降世几个月。
这就是血脉与出身的力量。
真是叫人很难不羡慕啊。
“濯缨公主。”
袖中的水魂珠里传来了雨师瑶的声音。
“你不是很讨厌那个沉邺吗?这可是杀他的好机会,虽然我不太喜欢那个灵瑟,不过你们俩合力, 那个沉邺不死也得重伤,你怎么坐在这里看热闹呢?”
“我知道你想替你们西海铲除一个劲敌。”
濯缨一语道破雨师瑶那点小心思。
“我确实想要他的命,只不过,越是想要,就越静下心来, 谋定而后动——再等一等。”
再等等?
她想等什么?
虽然雨师瑶整日与她如影随形, 但还是时常猜不到濯缨在想什么。
几句话的功夫, 半空之中, 原本猛烈进攻的灵瑟攻势稍缓,而沉邺的冰矢却越战越猛,在幽暗夜色中, 宛如一只寒冰化作的流星掠过长空,以极其迅猛地速度紧随在灵瑟的身侧。
灵瑟从左右躲闪,再到小幅度的腾挪, 最后被逼得不得不被冰矢追着跑。
正胸中憋闷之时, 还听到底下站在原地未挪动一步的沉邺道:
“我无意与娲皇宫作对, 只是想维护大雍正统, 灵瑟神女, 若有冒犯之处,还望谅解。”
“你阻拦我为人间推举新君,阻拦我杀人皇,就是与娲皇宫作对!”
沉邺回头瞥了一眼人皇帝阙,但对方眼中也是不解之色。
娲皇宫身份尊贵,避世隐居,举世皆知。
他到底何时得罪过娲皇宫的人?
“人间有人间的规矩,”沉邺淡声道,“灵瑟神女在邯州等地所为,着实太任性了,世人皆以为君王便可为所欲为,但其实,这世间最不能随心所欲之人,就是君王。”
说这话时,沉邺朝濯缨遥遥投去一道视线。
他身在此位,也有诸多不得不为之事。
她能明白他的不得已吗?
濯缨忽而笑了笑。
她对灵瑟道:
“想好了吗?天色已晚,明日我们还要与几个世家谈判结盟,若是无事,我便先回去休息了。”
“……”
灵瑟见她真的起身要走,连忙叫住她:
“想好了想好了!姐姐帮我!”
濯缨脚步顿住。
微微偏头,她问:“芜州与延阳三郡?”
“……都给你!”
“人皇的性命?”
“……给你给你都给你!”
灵瑟气得想跺脚。
虽然母亲的命令是要她亲自带回人皇的头颅……但若是真的让沉邺夺回她的那几个城池,永宁公主还有那些被她强行安排了官爵的女子,恐怕真会如濯缨所言难逃一死。
两相比较,那还是后者的后果更惨一点。
反正不管是落在她手里,还是落在濯缨手中,人皇都逃不过一死,这样……任务也算完成了一半吧?
灵瑟如此安慰自己。
就在她答应下来之后,沉邺瞬间感觉到四周的气氛微变,就连大殿里的人皇与朝臣,都忍不住朝上空张望——
天幕下。
冰蓝色的法阵如硕大圆盘,横亘在整个夜空中。
咒文流转,灵光萦绕,一支支灵箭凝结成弓阵,蓄势待发地直指着下方的沉邺。
沉邺来不及多做思考,立刻将所有冰矢收回,飞身而起的同时,他并指捏诀,结成了一个巨大的冰阵,在濯缨的箭矢朝他一股脑猛烈袭来的同时全数挡下。
和上次在海域相见的那一次比起来,她又变强了。
这是沉邺在那一瞬间的念头。
但当密如急雨的灵箭消失时,他的瞳孔骤然缩紧。
那张淡若白芍的脸与他距离不过几寸之间。
她何时靠近的!
“你方才那句话,说得不对。”
咫尺之间的低语,宛如极亲密的呢喃,但沉邺只能听见脑海里的警铃大作,因为他已经感受到少女的掌风朝他袭来,丝毫不差地落在他的心口旧伤处!
轰隆——!!
沉邺被那一掌从空中击落的同时,殿内又是一阵尖叫声。
两人交手不过片刻,他便能察觉到濯缨如今的实力比他预估的要强上不少。
不能犹豫,不能迟疑,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制服她,否则——
嘈嘈切切的琵琶声从不远处悠悠传来,震碎了沉邺刚刚凝聚的冰矢。
濯缨抓住这一瞬的时机,立刻飞身而下,又是一掌落在他肩上,他勉力抵抗,脚下踉跄后撤数十步方停。
顿了顿,他喉间腥甜,一口鲜血落在他天水碧的衣袍上。
触目惊心的一抹暗红色。
“君王是最不能随心所欲之人?”濯缨笑了笑,“别开玩笑了,如果真的那么可怜,沉邺,你告诉我你这苦心孤诣多年,为的是什么?既然过得这么苦,不如将荒海之君的位置让给我坐,让我替你吃这个苦如何?”
旧伤疼痛难忍,沉邺眸光晦暗地看着朝他走来的少女。
“你知道什么才是不能随心所欲吗?”
她一字一顿平静道:
“是寄人篱下,不得不仰人鼻息,是身体羸弱无法保护自己,只能抓住身边唯一能够信任之人,为他出生入死,不能回望,也不能细想。”
“沉邺,你这一生最困顿之时,恐怕也不曾体会过这千分之一的身不由己吧。”
至少他拥有一个健全的体魄,一副英俊的皮囊。
只这两样,他便永远都不缺重头再来的底气。
沉邺咬紧浸满鲜血的齿关,定定注视着她:
“你在……说什么?是,上清天宫如此对你吗?阿缨,我说过,你若与我站在一边,我会给你无上权利,我会……”
“听不懂吗?没关系,这些话,原本也不是说给你听的。”
濯缨垂眸冷然看着眼前的沉邺。
真可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