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窈笑着摸了摸他脑袋,继续读信。
郁清珣并没有透露他受伤的消息,信上还如以往,只说途中趣事,不写离愁哀伤或时事,仿佛他经历的只有风花雪月的浪漫,没有刀光剑影的危机。
唐窈一边读信,一边细看着字迹。
虽然字还是那个字,但笔墨力道不足,笔锋略弱,应是病中所写。
他确实受了伤,只怕还伤得不轻,连写信都有些勉强。
唐窈暗自担心,面上并不显露。
郁棠郁桉是看不出字有什么不同的,雀跃跟着读了遍,嚷嚷着要回信。
唐窈让人铺了笔墨纸砚,将两小人儿的话语写进信里。
写完后她迟疑了瞬,还是没添写片语。
二百一十封信不多,前面已寄来近百封,很快就能寄足数。她没必要打破这决定,到时间过去既是惊喜,也是理由。
现在有什么想说的,可以让日居带话。
唐窈将信封好,准备将先前所写的信件,也一并让日居带回去。做好这些,又记起余既成要离开的事,让人将他原本送的两排花簪送了回去。
——既然约定已经作废,礼物也该物归原主。
余既成拿到簪子,沉默了许久,倒也没让人再送过来。
唐窈悄悄松了口气。
*
日居休息了一日,第二天便启程回京。
唐窈亲自将信送过去,还特意让童娘子给她弄了发髻,佩戴上那两支纯金琉璃灯簪。
“麻烦帮我给国公带话,那两支灯簪我很喜欢,那天的萤火虫灯笼我也很喜欢,希望来年夏夜能再与他同赏。”唐窈将信件递过去时道。
日居一眼看到她头上戴的灯簪。
他跟在郁清珣身边,自然是认得郁清珣亲手所制的簪子,何况这簪子还如此华丽耀眼。
“属下一定将话带到!”他为郁清珣感到高兴。
四大亲随不仅是亲随,还与郁清珣有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郁清珣有多喜欢唐窈,有多希望能跟唐窈重归于好,他们比谁都清楚。
唐窈轻微颔首,头上灯簪在阳光照耀下如同明灯,灿若星辰。
也是唐窈容貌够美压得住,才不至于被这灯簪夺去瞩目。
“这些信是之前棠棠和桉儿嚷嚷着要写的,我怕他们发现不对,假借国公的名义回了信,他们暂时还不知道,还望国公帮忙保密,莫要被他们发现。”唐窈将其他信件装在木匣子里递过去。
日居应声接过。
“望国公保重身体,棠棠和桉儿我会照顾好。”唐窈再道。
日居颔首,很快道别离去。
京中,郁国公府。
前院书房。
郁清珣披着狐毛大氅,拥着暖炉靠坐在软榻上,脸上有些白,像失血过多,气色并不好。
“子规来信,崔王两家的田亩已经清点得差不多了,确定要将这些田分给佃农们?”下首椅子上坐着林宿眠等心腹官员,正商议着处理清丈出来的田亩问题。
郁清珣点头,并不言语。
“国公受伏重伤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不少人还以为您已经没了,正雀跃欢喜,这一下又如此行为,还想随之改税法,他们怕会闹得更大,要不……先缓一缓?”有官员劝道。
“无妨,就让他们闹。”郁清珣眉宇恹沉,看上去病怏怏的。
“新税法从鲁州开始试行,再推向其余州府,我会上疏太皇太后,让她老人家另遣御史,巡查各地田亩情况。”他语调浅淡,甚至还有些中气不足,话语却是不容置喙。
座下其他官员想说什么。
郁清珣瞥过去,“你们也不赞同这新税法?”
众人神色各异。
说赞同吧,多少有些勉强;说不赞同吧,又违背初衷。“我倒觉得这新税法没什么不好,也就大户们多出些田户税,这点田户税对我们而言不过九牛一毛,就算有所欠缺,也才十五里取二,不过是回到顺康时期的田税,黔首黎民都活得好好的,没理由我们还能活不下去。”林宿眠笑着发言。
“林大人说的是,这赋税并不重,反而轻减了不少,百姓们得知指不定得歌颂我等为国为民,仁政宽厚,哎呀不说别的,就说我老家,听到这新税法定是欢喜歌颂,我也挺欢喜的。”另有官员接话。
其他有人赞同,有人暗自翻了白眼。
新税法是谁家田多缴纳的赋税就多,说话赞同的人十有八九都是家里田亩不多的,交出这么点能讨好上峰,心里指不定偷乐呢。
别人反对他赞同,这不就突出他了吗?
想得挺美的。
众人讨论了番,最后一致赞同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