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得香甜,白皙精致的脸蛋有些红润,睫毛长而弯翘,侧容乃至颈部都如凝脂白玉,比他想象中、比那寄来的画像,还要更美更柔更好看。
他下意识屏住呼吸,不敢动地看着怀中人。
他害怕这仍是一场梦,害怕这是他死前回光返照时的一场美梦。
害怕他已经死在了那场埋伏里,亦或者他早早死在了前世,只是到底不甘,总想着她再原谅他,再与他和好,才有眼前这一幕。
唐窈眼睫动了动,一睁开眼,就看到那双桃花眼里蕴含的惊怕与悲伤。
她怔了下,倏尔回神,手抚向他脸,柔顺轻声道:“怎么了?”
“阿窈……”郁清珣抱紧她,将脑袋埋进她颈肩,不敢说出来心头惊怕。
他怕一说出来,所有一切便成了真。
唐窈感受出来,轻轻推开他,看着他眼睛道:“是不是还害怕?怕这是一场梦?”
“我……”
唐窈不等他开口,忽地翻过身,欺身压下来,轻柔安抚道:“你不要害怕,这真的不是你的梦,这是现实,我们都还活着,棠棠和桉儿也都还好好的,我们往后都将如此幸福安康,再不分离。”“阿窈……”他压抑着轻唤她,嗓音含着别样的情愫。
唐窈轻摇动,温柔又断续地问他:“你梦里会发生这些吗?”
郁清珣看着上首的人,神思恍惚又炙热,他梦里不敢有这幻想,不敢想,甚至不敢起这念头,哪怕他们也曾如此,哪怕他们曾更亲密。
“阿窈……”他轻唤着好似无助。
唐窈坚持问:“你梦里会有这些吗?”
“不,我……我怎敢亵渎。”
“那你还害怕这是假的吗?还害怕这是一场梦吗?”
梦里不会如此,这就是现实。
*
两人在屋里待了两天。
第三天时,唐子规被推着来敲了门,郁清珣这才缓过神,终于出院子前往议事。
端王被困在城内不足为惧,但城内不止有叛军,还有几十万无辜百姓,处理不好容易出事,且小皇帝和太皇太后一直没出现,不清楚是被端王囚杀,还是逃出了皇城。
郁清珣直忙到掌灯时分才回来。
唐窈给他煲了药膳,坐在旁边看他喝汤,“陛下和太皇太后被端王囚杀了?”
“他们不在。”郁清珣含糊着没说明白。
唐窈听懂了,也猜到。
他很早就说过京中不安全,这不安全大概指的就是如今这情况。
城内没粮又被困,那些没得到消息,或没能及时逃出的富户,不仅有被抢夺的危险,还可能有性命之忧。
“那接下来……”唐窈隐约猜到他的想法和打算。
上一世他能借着端王将姬氏灭个干净,这一世也能,甚至可以做得比上辈子更漂亮。
她对姬氏皇族没什么好感,特别是知道郁清珣前世下场后,他战战兢兢一心为国,怎么也不该有那下场,就算要死,也不该是前世那死法。
郁清珣放在汤盅,拉过她手道:“你说你不惧当乱臣之妻,可我也不想你背这骂名,前世你们都不在,我也无意于此,但这一世我不想委屈你,不想委屈棠棠和桉儿,让他们自此担心受怕,让他们再处于前世那危险境地,我要这世上再无人能威胁到你们,我要你们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人。”
“好,无论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身边。”唐窈回握住他,又顿了顿,“这些日子我走过不少地方,我其实……也有些想法……”
“什么想法?”郁清珣问。
唐窈笑了下,没现在说,“等以后说,现在还不是时候嗯……你身上怎么这么烫?”
她顿觉不对,倏然摸向他脑门。
郁清珣不止手上烫,身上更是热,竟是不知什么时候,起了高热。
“你身体不适?”唐窈脸色变了下,就要扶他起身,“你怎么不说,来人,唤大夫过来。”
“不要紧,只是有些累了。”郁清珣并不在意,“许是昨晚着了凉。”
此时正值夏季,天气热得很,怎么可能着凉?唐窈不等他多说,扶着她强行进里屋躺下,郁清珣看着她急切面容,还想要安慰,想说他真不要紧,脑袋又真昏沉起来。
他缓缓闭上眼,隐约听到谁在轻呼叫喊。
他好像真做了一场梦,梦里他骑着白马往城门去,穿着红衣的娇艳少女坐在马上,眸光灼灼望着他靠近,像等了很久。
他闲散地打马靠近,对面少女的坐骑不知怎地,忽地往前奔来,马上之人猝不及防,就要跌下马。
“阿窈!”他惊呼着,拼命过去在她落马前将她揽入怀中。
那被他抱住的人惊喜看着他,好似连呼吸都屏了屏,脸上划过薄红。
他隐约觉得这场景熟悉。
哦,是了,这是他在船上遇袭昏迷后做的第一场梦。
那日月明星稀,天气甚好,其间地段水流湍急,并不是很好的埋伏地,但暗中那伙人打定主意要他命,竟是不顾性命地潜入湍急的河水中,凿坏了船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