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先前听众抱着多么极端的情绪,不论是躁动、烦闷、蔑视或愤懑,在他出现之后,都会被征服,回归欣赏live表演最本质最原始的状态——震撼地仰望。
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紧逼挤压切分打样]
[跳动着送入制造零件的工厂]
南乙的音色底色很冷,下巴微抬,面无表情。
台下的听众仰着脸望向他。看他从小臂到手背上凸起的青筋,看他唱歌时会露出的对称又尖锐的犬齿,看他映着绚烂灯光却依旧很空的瞳孔。
这人从骨子里透出一种不在乎,好像对什么都一样,无论是开场、是台下代表成败的手环,还是比赛本身。
因为这种舞台魅力,很多人甚至都忽略了十分关键的一点:这首歌的节奏和律动全部被重写了。
赵楠知道,这种以贝斯为主导的改动,一定也是由这个贝斯手推动并实现的。
原版有种强烈的“愤怒感”,那是由重型鼓点和重复的失真吉他构建出来的。而这个版本完全跳了出来,抽出骨架,填上全新的、以贝斯为主导的脉搏,更沉,更低,融入后朋的暗黑、阴郁,鼓点也没那么急,改得更稳,而合成器的音色又更添迷幻。
但这样天翻地覆的改变,却没有动摇原曲的内核。
依旧是愤怒,只是变作冰冷的、漠然的愤怒。
从火海坠入冰窟。
[攻击撕咬挣扎反抗]
南乙抬眼,红色的光落在他浅色的瞳孔,像狼的血瞳。
这首歌,台下的乐迷几乎人人都听过、都会唱。谁当初没被舞台上的秦一隅迷倒过?
理智上,他们本能地抗拒颠覆性的新编曲,抗拒全新的演绎,但身体是诚实的,尤其面对台上这个神秘的贝斯手兼主唱,这张冷淡的新面孔。
人群开始躁动。从最初的排斥和愤怒,转变到沉默的震惊,而现在,已经有人从那种震撼中走出来,纵身跳入这音浪。
之前黑沉沉的听众池,也逐渐亮起星星点点的洋红色灯光,如同形成燎原之势的鬼火,越来越多,越来越亮。
舞台上,南乙一脚踩上音箱,灯光迷离,晶莹的汗水从他的下颌角滑向侧颈,手臂随着离弦的动作甩开。而台下,亮起手环的乐迷们跟随节奏蹦起来,如同被他所指引的信徒,大声地、歇斯底里地唱出了下一句。
那是曾经会被秦一隅喊着唱出来的歌词。
[可惜我有颗过分生猛的心脏]
第12章 欢迎我吗
对livehouse的所有人而言,开场乐队的表现都是相当超出预料的,几分钟前还被像暴乱现场一样的地方,此刻已经完全被三人的演出所控场。
台上,两段verse后,迟之阳加快鼓点,南乙也随之插入一段失真贝斯点弦加slap,速度极快,现场情绪随之攀升。
“鼓好炸啊!”
“卧槽这贝斯弹我前列腺上了!”
“五弦slap都这么精准,牛啊。”
“贝斯跟鼓是打起来了吗!好凶!”
另一个评审韩江在此时也姗姗来迟,他刚挂断了陈韫的电话,带着任务坐了下来,还没听,就笑着给一旁的赵楠派了根烟。
但赵楠拒绝了,无声地对他比了个看台上的手势。
韩江不是第一次和赵楠碰头,知道他清高的臭脾气,只能直接摊牌:“那什么,陈总他儿子刚刚找我,说开场的乐队里面有个人跟他不对付,让我们想办法给刷了。”
和赵楠这样的大制作人不一样,韩江是歌手,还得靠诚弘娱乐的资源出唱片,不得不卖太子爷人情。
可赵楠置若罔闻,不仅没搭理,还直接按下了眼前的投票键。一条鲜明醒目的灯带直通舞台。
韩江不知该说些什么:“楠哥……您这样那我也没辙,我只能把我这票压下来,对不住了,怎么着也得跟您知会一声。”
二楼的利益对峙无人知晓。而台下,那些曾打算靠玩手机打发时间、等待自己心仪乐队的人们,已经逐步沦陷,不自觉被音乐牵着走。凶悍的贝斯,冷淡的唱腔,禁欲的台风,杂糅出最直接最震撼的冲击力。
[活剥伪善生吞欲望没学过投降]
而南乙脸上那一点尚未尽兴的倦怠,尤为勾人。
他手下的贝斯弦化作绳索,圈住了所有人的脖颈,轻而易举掌控了感官、情绪与欲望。而他自己,却是全场唯一一个未被调动的对象。
[野性尚未驯化]
迟之阳完全沉浸在音乐中,汗水淋漓,比排练时发挥更出色。
鼓越来越凶,暴雨般砸下来,毫无顾忌,剥下众人的皮肉,锤开骨架,唤醒野性,于是台下只剩下一颗颗心脏。每一颗心都要往外跳,跳出来,变成狮子的心,越来越快,越跳越猛,快要爆裂开来。
洋红色的海洋在蔓延,如同大片大片盛放的弗洛伊德玫瑰。
所有器乐都空了一拍,这一秒的寂静如同他们给出的一次喘息机会。
南乙重新扫弦,再次开口。
[你说:“别这么神经好吗?”
“这里没人欢迎疯子。”]
而下一句,所有人都已准备好,要用尽全身力气唱出这首歌最具代表性的副歌歌词,一起冲向情绪的顶峰、山巅,至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