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姳莞面无表情地回视着他,见他漫不经心地轻挑着一边眉梢, 大脑当机了两秒。她承认,她只是怀疑, 确实没证据, 这会儿就算把那次在他车上闻到女人香水味的事情讲出来,任他随便狡辩几句也就糊弄过去了, 没人会相信她。所以就让他得意吧。她在心里不屑地想着。管你在外面有什么女人, 反正很快跟我也没什么关系了。无所谓。“有没有学长自己心里肯定是清楚的。”她继续强词夺理的争辩,管它是真是假,反正不能让大家觉得只有她有错:“就像我自己心里也很清楚, 到底有没有跟赵奕铭有什么不正常的来往一样。”说完,她甚至还淡淡白了他一眼。叶森南本来今晚是想把这件事情问清楚的,结果没想到, 被她耍无赖的本事,最后又弄得不了了之了。柳玉华担心两人争执起来,在一旁打圆场:“我听你们这意思,似乎都是误会了。要说, 你们这样在乎彼此, 是好事儿呢哈哈哈。”“”苏姳莞嫌弃地拧了拧眉, 无语地吐槽着, 什么就在乎彼此了?她才没那么的肤浅,在这种事情上消耗自己的精力。叶森南也没吭声,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要是他还一直揪着不放,估计要得罪了这一屋子得人了。最后,叶延风接过话问了句:“那公布婚讯的事情,到底怎么决定?”苏英睿说:“听孩子们的吧。”然后几人都一致地看向了苏姳莞和叶森南。苏姳莞可不敢做这么大的决定,赶紧表态:“我无所谓,听家里安排。”这下几人只好把关注点都放到了叶森南身上,齐齐看向他。叶森南顶着一头的压力,略微思考了两秒,然后看了看几位长辈,说:“真要公布婚讯,我觉得还是应该等爷爷出院后,由他亲自主持。”毕竟这桩婚事,本来就是老爷子最先提起的。前段时间大病了一场,再过不久应该就可以康复出院。“关于澄清绯闻的问题,这个周五不是有个市办慈善晚会,到时候我带姳莞一块儿出席,谣言自然会不攻自破。”这个理由,充分而正当。就连叶延风也无话可说。生意人,第一想到的自然是这桩联姻给大家带来的的共同利益。他认为,趁这段时间正好可以筹备一下订婚的事儿,婚讯一旦公布,必定又会在业界内引起不少轰动。正好可以抓住这个机会,给集团好好做个宣传也不错。而苏英睿和柳玉华似乎也跟他一样,心照不宣。最后,大家就都这么愉快的达成了共识。从叶家离开的时候,叶延风以天色太晚为由,让叶森南送苏姳莞回家。苏姳莞推辞了几次,说可以坐大伯的车,不用麻烦。柳玉华他们也有意撮合她跟叶森南多相处,故意问:“姳莞你今天要跟我们一块儿回老宅过夜吗?”苏姳莞顿了下,心里肯定是不情愿回去的。但为了这会儿不跟叶森南单独相处,她果断点头:“是的,我楼上这几天装修,每天大清早就吵得我睡不着,正好回老宅躲几天清净。”既然她都这样说了,大家也都不好再怎么相劝。上车之前,叶森南走到苏姳莞身旁,跟她交代:“周五下午,你下班我去公司接你。”苏姳莞看他一眼,先是没应声,过了会,还是点头说了句:“知道了。”叶延风和叶森南站在门口,目送苏家的车子走远了以后,转身准备进屋。叶森南没打算留在家里休息,跟父亲打了声招呼,说要回去。叶延风拧拧眉,不满道:“这都多晚了,还非得开半个多小时的车回你那个破房子,你不嫌累?”明明是要说关心的话,可偏偏讲出来就让人觉得那么的难听又刺耳。好在叶森南这些年已经习惯了父母的这种态度,心里已经无波无澜,只平静地说:“突然换地方睡不着。”叶延风轻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戳穿他:“经常世界各地跑,不知道睡了多少酒店,这会儿换地方就睡不着了。”“”叶森南被怼的无话可说。他站在原地斟酌了两秒,想着今天也的确是很累,结束了工作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急着往这边赶。比起再开半个多小时的车回公寓,他这会儿更不想跟他爹争论,干脆放弃了反抗,直接转身走上台阶,先进了屋。叶延风瞥一眼自己儿子的背影,动了下嘴唇,又还想说点什么,可下一秒又咽了回去。他站在台阶下,看着儿子高大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半响,极轻地叹了口气。
回到苏宅已经深夜十点了。家里安安静静的,管家说老爷子已经休息,苏英珹和袁静霜今天都没有回来。怕炒到老爷子睡觉,几人轻手轻脚进门,各自回了房间。二楼尽头的有个小房间,是苏姳莞小时候在家里时住的卧室。自从她念大学搬走以后,除了偶尔逢年过节回来住一两天,这间屋子就空了下来。保姆阿姨隔三岔五的都有打扫,柜子和床铺都挺干净。但因为长期没住人,还是有一股淡淡的陈旧味。苏姳莞拉开衣柜,里头挂着一套睡衣,是她高中那会儿穿过的,将就着用吧。铺好被子,洗了个热水澡,又把衣服洗了,磨磨蹭蹭都要十二点了。晚上跟几个人周旋,脑子实在是觉得累,苏姳莞感觉自己困得都有点快遭不住了,揉着眼睛往房间走。谁知路过楼梯口的时候,意外发现楼下书房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亮了。那是爷爷的私人书房,平时不会有人擅自进去。苏姳莞估摸着,爷爷上了年纪,睡眠少,大概是失眠了起床去书房消磨时间。这深更半夜了也没必要专门下去打个招呼,准备直接回房睡觉。可是下一秒,却听见书房那边传来了爷爷隐怒的声音。似乎还有点凶。在这个安静又昏暗的夜里,被悄悄放大。苏姳莞停下脚步,皱了皱眉,在原地犹豫了两秒,然后慢慢转过身,盯着从楼下书房里透露出来的昏暗光线又看了会儿,最后还是踩着地毯蹑手蹑脚地下了楼。书房里只开了一盏书桌上的台灯,门没有完全关严实。苏姳莞躲在墙边,不敢把头伸出去,只是贴着墙边,然后听清了,爷爷是在训斥晚归的苏英珹。“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这些年你挪用的公款,做的那些假账,你当我老糊涂了,真不清楚?”老爷子的声音低沉有力,大概怕被人听见,显然有刻意的压制:“我多次明里暗里的提醒你,总指望你能真正成气,自己知道收敛,没想到你越发的变本加厉!”苏姳莞屏住呼吸,眼睛望着黑暗,心脏慢慢地揪紧。苏英珹闷声解释:“只要这次的问题解决了,以后我绝对不再赌”书房里长达了一分钟的安静。又好一会儿过去了,老爷子长长地叹了声气,听得出来是极其地失望和无奈:“这个窟窿,随便你怎么填,想指望我来给你收拾烂摊子,我今天就把话给你讲明白,死了这条心。这么多年我睁只眼闭只眼睛地纵你,本以为是弥补对你和你母亲的亏欠,现在看来,完全是把你给害了。”苏英珹没吭声。说到底,这些年,他不也就是仗着父亲对母亲的亏欠,所以才这么为所欲为?当年老爷子为了前程和名声,在外面跟人有了孩子,没办法给人名分。几十年前,一个女人未婚生子,每次回老家都被人指指点点,最终抑郁成疾,精神出现了问题,老爷子更不敢把她再带回家。后来没过多久,一个深冬时节,那女人半夜出去买安眠药,路滑不小心从天桥上滚下来,半夜无人相救,也不知道是摔死了还是冻死了。出了这么桩事儿,老爷子才因为愧疚,不顾家人反对,把自己这个私生子给接了回来,过继在了原配的名下。这些年他忘不了苏英珹母亲去世时候的凄惨样子,每次午夜梦回都会被惊醒。所以他只好尽力对自己这个儿子弥补,来安抚亡魂,也安抚自己内心的罪恶。可是现在,眼看这个不成器的东西,都要把自己的公司给毁掉了。他老了,马上也是该入土的人了,该还的和不该还了,也可以到此为止了:“如果让公司其他董事知道,你私自卖掉了旗下品牌,他们要把他从公司开除,也不用再找我,你问你大哥去吧!”听到父亲发出这样的话,这下苏英珹急了:“那您就看着我不管吗?他们说把我开除就开除?您才是公司的董事长,您不点头,他们敢吗?”苏长顺厉声道:“难道要因为你,毁了整个集团?”苏英珹不吭声了。“养了你这么个不成器的东西,我都觉得丢人!”苏英珹似乎还有点不满意了:“您能不能小点儿声?我再怎么不成器,那也是您儿子。”在他们结束谈话之前,苏姳莞悄无声息地回了自己房间。躺到床上,闭上眼睛,她想平复自己的心情,先好好睡一觉,明天去公司了再找杨耀文一起讨论此事。可是不知道过了好久,她满脑子里都沉浸在刚才听到了那番对话中。她原本还存有那么一丁点的侥幸心理,希望爷爷知道这事以后,会极力阻止苏英珹。看来是她错了。翻了个身,苏姳莞慢慢睁开湿漉的眼睛,眼底一片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