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来到茅屋附近,才看出这茅屋浮在湖面上,距岸边约二三丈,有一条锁链拴着。
茅屋之后,传来“哗哗”浪涛之声,木排上的茅屋,就荡动起来。
二人掠上茅屋前的浮木上,推门进入屋中。
想不到这水上人家,竟一位雅人,屋内虽是简陋,却摆着书架,墙上也挂着字书。
最引人注意的,是墙上挂着十来支巨笔。最小的一支笔,笔杆也有三尺多长,粗若鸭卵,那笔毛不知是何毛所做?已将墨汁冲刷干净,蓬散开来,长有尺半,粗若茶盘。
至于最大的一支,笔杆竟有五尺多长,那笔毫长逾三尺,有如扫帚。
两少不由暗自称奇,这样大的毛笔,写起字来,要多少的墨汁?况且写字之人,岂不要身高一丈以上,才能挥开此笔?
屋后“哗哗”之声越来越大,两少推开后窗向外望去,不由骇然一惊。
一个魁梧老人,穿着土布裤褂,全身尽湿,银白的长发披散开来,他用手一扭,用牙咬住。手持巨笔,正站在屋后浮木上,注视着湖水。
那支巨笔,比屋中墙上挂的更大,笔杆粗逾茶杯,紫中透亮,不知是何种异竹所制?那长逾四尺的笔毫,银光闪闪,不沾雨水。
湖水翻起滚滚波涛,忽东忽西,令人捉摸不定,显然湖底有极大的动物兴风作浪。
倾盆大雨泼在老人的头上及身上,他连动也未动一下,只是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湖底。
突然,老人低啸一声,平掠入湖,身悬半空,抡起手中巨笔,头下脚上运笔如风,在湖面上疾划。
好象湖面是一张大纸,他在纸上写字。那巨大笔毫尚距湖面半尺,但笔尖暗劲到处,湖水“哗哗”然分开一条巨涛,向两旁涌去!
两少不由骇然,这等轻功固然冠绝天下,那无俦的笔力,也是见所未见。显然,他是写了一个“杀”字。
这“杀”字最后一点,笔力万钧,轰然一声,湖水溅起三四丈远,老人趁一点之力,掠回浮木。
空中湖水“哗哗”下落,湖中巨浪拍岸成涛,两少突然大吃一惊,只见湖底翻起殷红的鲜血。七具尸体,在水面上打转!
“原来老人写字杀敌!”两少向那七具尸体望去,都是彪形大汉,手中都握着分水鹅眉刺。虽已死去却未撒手,足见老人的奇异笔力,根本不给他们抗拒的机会。
老人站在浮木上,仍然视着湖底,再次低啸一声,平掠入湖,巨笔疾绞,分明写了一个“绞丝旁”笔尖向右上方一带似乎又写了一个“色”字。
左右合起来,乃是一个“绝”字,最后一钩,力大无侍,湖底的污泥都翻了起来。
老人掠回浮木,污水中又冒起一片鲜血,十四具尸体,随着翻腾的湖水,向湖边荡去。
这老人一共写了“杀绝”两个字,而且笔尖相距湖面尚有半尺,竟能使湖底的水中能手失去抗拒之力而死,这等玄妙的武学,真是骇人听闻。
两少肃然互相视一眼,只见老人向湖中扫视一眼,冷冷地道:
“象你们这些货色,未免辱没了老夫的‘七紫三羊’神笔——”
他头也没回,冷冷地道:
“小子,你来试试看!”
两少头然一震,不知老人和谁说话,只闻老人沉声道:
“小子你听见没有?”
岳家宇四望无人,深信老人已经发现了他们,立即朗声道:
“前辈和晚辈说话么?”
老人冷声道:
“不和你说话,难道和湖中的鱼虾说话不成?”
岳家宇掠出后窗,向老人兜头一揖,道:
“晚辈因大雨暂避前辈屋中,尚请见谅”
老人把巨笔交给他,沉声道:
“湖底还有四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你以同样的方法,在水面上写个‘了’字”
岳家宇肃然道:
“前辈盖世绝学,晚辈岂能一看便会”
老人厉声道;
“将内力运于腕部,象画法决窍一样,再自笔尖吐出力道,借笔尖吐力,飘身湖上,写个简单的‘了’字,谅无问题,快点试试看——”
岳家宇虽然毫分把握,却深知老人是一份善意,立即接过巨笔。却暗自吃了一惊。
这支笔虽然大的骇人,但笔杆是紫竹所做,笔毫之手虽不知为何物,估计也不会太重,那知暗暗一颤。竟有七八十斤重,这才知道巨笔并非凡竹所制,笔毫亦非普通狼毫。
但他童心未泯,觉得心悬半空写大字.十分有趣,立即掠入湖心,按照老人所说之诀窍,运力于腕,内力自笔尖吐出,巨笔一探,写了一挥“了”字。
但“了”字最后一钩尚未完成,突感真力不继,身子向下落去。
在这刹那间,突见湖底影影绰绰冒上四条身影,快得象离弦之箭。
岳家宇这时有点手忙脚乱,因他不识水中工夫,眼见四支鹅眉刺猛戳而米,他的双足距湖面已不足一尺。
但他乃是十分倔强之人,情急生智,以笔毫拨开两支鹅眉刺,左足尖在那刚刚冒出水面的大汉头上一点,身子再次跃起。
由于刚才已得了决窍,决定把这个“了”字写成,以便组成“杀绝了”三字。振臂一挥,笔毫银丝上异声大作,一笔完成一个“了”字。四个大汉刚刚冒出水面,正要沉下去,却已不及,四个头盖骨立即起飞,好象被巨大扫帚起的西瓜皮。
岳家宇借力掠回浮木,打了个踉跄,只闻白琬拍手大声道:
“宇哥哥,你也会嘛!”
老人冷冷地抓过巨笔,瞪了白琬一眼,沉声道:
“他会什么?若非老夫暗中相助,最少有一支鹅眉刺戳中他的足心”
老人掠进屋中“咚”地一声,把巨笔立在地板上,竟笔直站住,这等恰到好处的平衡巧劲,也令人暗自敬佩。
老人沉声道:
“进来!”
白琬耸耸肩,低声道:
“这老怪的威风不少哪——”
岳家宇瞪她一眼,双双人屋,老人坐在竹凳上,冷冷地道:
“老夫隐居于此历十余年之久,想不到仍然逃不过那魔头的眼线!今夜咱们要大干一场了”
岳家宇躬身道:
“敌人不是已经杀绝了么”
老人哼了一声,道:“水中大汉只是三四流货色!那魔头自然知道这些货色不是老夫敌手,依我猜想,他是以大好生命,试试老夫年来的进境!其实那魔头并非单独来对付老夫一人,你等来此,又带来一拨高手,加上对付老夫之人。形成一股强大的实力,今夜能否突出重围,得看天老爷帮不帮忙了”
白琬哂然道:
“不知敌人在哪里?”
老人沉声道:
“此屋四周,除了临湖的一面,已经清除外,其余三面,都隐有一流高手,不信你们出去试试”
白琬近来功力大增,早想一展身手,闻言甚是不服,立即自左边小窗中穿了出去。
岳家宇深信老人不是故弄玄虚,极不放心,紧跟着掠出小窗,落在四丈外芦苇之中。
二人刚刚落地,只见四周的芦苇,一齐向中央倒过来,分明是无数道劲烈掌力同时袭来。
岳家宇深知敌明我暗,硬接四面掌劲极为不利,立即去抓白琬的左臂,那知白琬也不约而同,也去抓他的右臂,二人同时纵起三丈来高。
岳家宇暗自一怔,觉得白琬内力很大,轻功也比他高出一筹,大惑不解。
二人身悬半空,向下一看,三方面的高手,竟有八九个之多,而且都是赫赫有名之人。
其中有“血手孟婆”“十抓九稳”毕振山“绿袍判官”娄森“粉蝶太子”曹典,以及“绝望之谷”中两不知名的老人。
最使岳家宇惊异的“奔雷手”蓝淼也骇然在内。另外三四个也必是当代高手,甚为陌生。
这工夫下面十余道掌劲同时落空,有些芦苇,竟被奇人的狂风连根拨起。两少在空中力扫两掌,落在地上。
双方的掌力一接“轰”然大震,芦苇倒下一片。八九个高手立即包抄上来。
岳家宇以为蓝淼曾救他一命,此番来袭,不过是虚应故事,那知他们刚一落地,首先出掌的竟是他。
掌劲一出,势如奔雷,岳家宇骇然出掌迎上“蓬”地一声,竟被震退一大步。
但白琬却立还颜色,力推一掌,反把蓝淼震得身形摇晃不已。
这工夫其余高手一齐扑上,似想捉活的,而“十抓九稳”毕振山,却快了一步,龙头钢抓已到了岳家宇面前。
岳家宇知道厉害,拍出一道罡风,疾闪一步,那知对方一抖手,龙头抓竟又跟踪抓到,堪堪到了腋下。
而且“血手孟婆”和“绝望之谷”中的两个老人也同时欺上来。
白琬厉叱一声,扫出两掌将龙头抓震偏,也阻住了三个高手前扑之势,使岳家宇大为震惊。正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想不到她身怀绝学,一鸣惊人。
白琬疾退,沉喝一声“暂退——”拉着岳家宇,掠到浮木之上,进入茅屋之中。
那老人仍然坐在竹凳上,冷冷地道:
“现在你们相信了吧?有两个更厉害的,站在十丈之外,并末现身呢!”
老人看了白琬一眼,却对岳家宇道:“小子,想不到你还不如一个女娃,你知道原因何在么?”
岳家宇大为惭愧,肃然道:
“晚辈不知”
白琬面色微变,连忙向老人摇头示意,老人怔了一下,收回要说的话,只闻屋外有人厉声道:
“程九臬,你能永远龟缩不出么?”
岳家宇大大地一震,肃容道:
“原来前辈就是‘万里飞虹’程——”
老人摇摇手,肃然道:
“不管怎样,老夫要出去煞煞他们的锐气——”
语毕人已穿窗而出,只见他掠出五六丈,身子一沉,足尖疾点三根芦苇叶尖,巨笔一抡,罡风大作。
首当其卫的是“血手孟婆”这老怪也知道程九臬的厉害,白发飘飘,无风自动,全力推出一掌。
“蓬”地一声“血手孟婆”连退三步,程九臬的身子在半空一晃,再点芦稍,又向“绿袍判官”扫出一笔。
娄森狞笑一声,立掌如刀,向笔毫上去切去。“蓬”然大震声中,娄森退了一步,程九臬的身子疾弹而回,穿入屋中。
显然,娄森也逊他一筹,两少大为心折。
程儿桌嘴唇一动,以传音之术道:
“小子你注意了!这一招武功,老夫只演两遍!现在时已不多,你必须立刻学会”
岳家宇微微一怔,深知程九臬已知他的身份,而对方又不愿被白琬学去此招,乃以传音之术传授于他。
程九臬轻轻比划巨笔,口中念念有词,在屋中划了两圈,点出一十三笔。
这足以绝顶轻功为基础,凌空搏击之式。威力极大,刚才程九臬在外面施展的虽非此招,岳家宇深信,这一招却更具威力。
程九臬连演两次,也不管岳家宇是否彻底了解,立即沉声道:
“你们二人把内间两个大炉及大锅搬出来!”
两个茫然不解,只得走到内间,搬出两个大火炉及两口大锅,这等大锅,可以做五六十人吃的米饭。
程九臬沉声道:
“把锅中装上水,立即生火煮沸”
两少只得依言照办,却不知他的用意,此刻外面的高手,正在冷嘲热讽,却不敢冲上来。
只见程臬找出三块宽约尺余,长仅五六尺的薄绸,在每一块绸布一端,拴了一块拳大的石头。低声道:
“今夜咱们能否逃出此劫,端赖这三块绸布了”
三块绸布,颜色不同,一块是灰色,一块是蓝色,另一块则是鹅黄色,正和他们三人的衣色相同,因为程九臬的衣衫是灰色,岳家宇是蓝色,白琬的鹅黄色。
老人拴好之后,在屋向外察看,似在考虑那一个方向较易脱困!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两个大锅中已冒出腾腾蒸气,水已煮沸,屋中白气氤氲,视觉模糊。
两少心中一动,似有所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