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踹傅岩逍下河的衙役去仔细问了前面路程,有什么危险的地方,需要注意些什么——这本来是什么平常的事情,一般押送犯人的衙役,都会在前一晚向驿站里的人仔细打听前面的路况,以作好准备。驿站里的人特意提醒过这河时千万小心,跌下去的话,别说这大冬天的,就算是平常暖和的季节里,也少有救得起来的,更多的是连尸身都寻不着。
但是这个人在听到这点时,竟然像是起了兴致,追根究底地问得仔细。他心中就隐约猜到这人是要准备动手了。所以连夜赶路,赶在他们前面,安排了这渔船等着。刚好,这人定是长孙一派的,由他来动手,长孙一派的人自然就以为傅岩逍死透了,也不用他到时再费周折将傅岩逍从岭南带回去。
不过他也是冒了个大险,想到这里,他都有些愧对傅岩逍。这里面,若是稍有差池,傅岩逍的小命就得交待在这里——但是,他也实在是没有想到过,傅岩逍竟然一点不会水,还怕水怕得要生要死啊。人家平常从哪里跌下河的,基本上没有人能够救得起来,是因为这附近根本就没有人,你若是落了水,除非体力和水性特别好,能够坚持个个把时辰,往下面漂着过去,就能碰着有人打鱼救起来。他早早备了船等着,从上面被水冲下来,最多不过是半炷香时间,谁知道傅岩逍这么弱啊。
冻得面青唇白的傅岩逍喝完姜汤后,才稍微回复了些血色。想着可以活着回去见佳人了,心情大是畅快,这个劲头一过去,就立刻觉出疲倦来,再听徐护卫言语之间,似是这事怕尚未算了结,心情又沉重了几分。
人逢喜事精神爽,遇着郁闷的事情,自然就打不起精神来,傅岩逍倦倦的,也没有心思再说话,怏怏地一个人返回船舱休息。再醒过来时,就非常正常地受寒发烧了。
徐护卫也不着急,本来嘛,他接受的指令是带着傅岩逍暂时找个地方藏着,过一段无所事事的小日子,听候皇后的下一步指令。现在傅岩逍病着,自然是就近找了个小县城落下脚,递了消息给长安,就天天晒太阳无所事事。
等了大半个月,武媚娘传来的下一步指令,却是让两人继续赴岭南寻人,寻齐人之后,组一个商队,以行商为名,东渡扶桑。随之而来的,是两个人全新的身份文书。
傅岩逍沉默了半晌,才讷讷地说,“徐大哥,我可不可以先回去杭州一趟?”
徐护卫瞪大眼,“不行。”
傅岩逍颓然,“徐大哥,你不明白的,我真的想见她一面再走。至少,至少,要让她知道我平安。”她可不想学霍逐阳,弄一个生死未卜来吓贝凝嫣,让她从此生活水深火热,暗自神伤。
徐护卫脸色凝重,有些事情是知道得越少越好,但目前的境况,傅岩逍势必是要淌这一趟混水了,若是对局势一无所知,反而会更加危险。
“岩逍,你不知道现在局势有多紧张。我们必须要尽快找齐这些人,将他们送到扶桑,否则,”就算知道外面并无人偷听,他仍是习惯性地压低了声音,“别说是你,就连夫人,都有危险。”
傅岩逍一怔,武媚娘都已经是皇后了,哪里是会说有那么容易被人家整垮啊。
徐护卫看她还是不死心。只得将目前长安局势,以及为何是要他们立即寻齐这些人送到扶桑,简明扼要地向她解释。武媚娘自己并无外朝势力,现在依恃着的一些,不过是,三年前那一场祸事里,有人欠了她人情,将手上一半的关系借给她。另一半,还捏在那个人的手上,需得将她的子女安全送至扶桑后,才作为交换条件交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