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要的是这个框吗?是这个框矫正下的她吗?
男人心头忽的乱成一团,正思索如何应答,她不用双眼,便好似能看穿了他心底的掩饰,冷笑一声,一字一顿,字正腔圆道:“你这个人真没意思。既要又要,给你正经的,你怎么不去死啊。”
一旁的侍卫与被扣押的丫鬟皆目瞪口呆,转而恐惧不已。
陛下颜面大失不说,不管是保不保着美人,在场的恐是都要被意外了。
男人喉咙一梗,燥火便冲涌上双眼,耳边血脉涌动声音震天,可话还未出口,便见那瘦骨嶙峋的美人起身竟抬起身下的玫瑰椅,往后抬举,手肘朝着男人音源方向而示,面上一派天真无邪:“我觉得吧,自杀的人总是下不去手,没关系,我来帮你。这样你就不必成日框不框,砍杀不砍杀。”
男人也没想到她如此行径,更没想多她快速便脱手,若非下意识往另一侧躲闪,怕是叫这面椅砸倒。
他扭头盯凝着水面,以末出玫瑰椅把手为中心,一圈一圈的水面不断震动。
便是在这样的时刻,他心头鬼使神差思索着无关紧要的事物——好端端的,水面怎会震动。
等回过神来,才听到耳边凄厉的声音。
“我帮你啊!帮你啊!”“干什么啊!我们帮你啊!”
“我们一起啊!”
“我帮你啊!她也帮你啊!”
哦,原来是女子尖细的声音穿刺而来,令水面也震慑不已。
她。
她真的变成了一个疯子。
在他指意下,灌药浇铸了出的疯子。
他终于如常所愿,摘去了他看不惯的她长年累月虚伪面具,撕下了她的体面,抹去了过去十多年的教导。
少有的感受涌上男人的心口,这是到底是什么感情,叫人触及便似在万丈深渊上架了一根银丝,被逼迫着平举双手踩线而过。
他自己尚且不知,如此情境下,他竟轻轻一笑。
烂成了一滩泥,正好令他一点一点重塑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这是好事呢。
“姑娘发病了!”丫鬟们惊慌失措。
混乱之中,他反而最为冷静,好似方才的闹剧与自己毫无干系,一面令外头去静心堂调来丫鬟,一面令原被扣住的丫鬟先行按压住发疯的女子。
老太医刚至静心堂便领着小徒弟着急忙慌赶至蝶台正房,只见其在那怒目圆睁的女子头上扎下几针,她便如泄气的风鼓,无知无觉地躺在长榻上。
他说,不必顾及了,只管开方去。
这次灌下药彼之前一日更是加重不少。
待再次醒来,果然她什么都记不起,穿着宽松的裙袍,羞怯同来人笑着,温和得不像话。
他再来看她时,发觉她跟着老嬷嬷学了不少礼仪,他说叫她多吃绿菜,便拱手道谢谢陛下,尔后将碗里的苦菜统统咽下;他说莫同旁人说话,待处理完政事来瞧她,发觉她憋得浑身是汗,原是吃坏东西,不敢说也不敢吐,只缩在椅上,忍受一阵一阵的反胃。
这不是好事吗?
可又为何他勃然大怒?
她不知道,就像是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锦衣玉食却觉得度日如年。
每日一醒来,她都不记得昨日发生了什么,也不记得她是谁。
倒有一点不变,她始终不肯叫他触碰。二人之间最亲近的一次便是他想替她将脸颊旁的碎发挽至耳后,可她看不见,却精准无误地将探至面门的手打落,等到回过神时,她才感知到自己掐住了他脖颈,若非两叁个人一道拖拽她的手臂,想来他就要被掐死了吧。
掐死就掐死好了。不是他说的吗,人都要死的。
咦?他说?他什么时候说过这话?她到底是为何觉得他说过这话?她不知道,只咧嘴笑。
他几日都不露面,却默许一个聒噪的女人带着一个聒噪的孩子来看她同她说话。
那个聒噪的女人好像叫什么二婶,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在家中排行二。
他们有时来,有时不来。
她问为什么昨日不来,二婶有时尖着声音说自己要操办铺子,家里都是吃饭的闲人;有时又说外头请二婶吃茶赏花,她很忙的。她还没有去过外头。
别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只有她被二婶叫做富贵闲人。
她一日一日地熬下去,有些无聊。
算了,等下很快就可以躺到床上,躺着不知道多久就被人叫醒,醒来之后走来走去,然后又可以躺下去。
可二婶口中的外头那样好,即便她看不见,心里真的好想去,渴求的欲望强烈到男人来时,她突然跪下,求求他能不能让她去外面玩。
男人沉默着,口中道【再说】便拂袖而去。
然后怎么办?
她爬起身拍了拍裙摆。
算了,那是明日的她需要考虑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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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闻璟意识到了,也终于肯在心里承认,改造一个疯子比威逼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难太多了。我在之前的评论里解读过,他是天之骄子,一次两次这样的容忍还可以自圆其说,次数多了,又不肯给他甜头,他就会嫌烦,可到了如今这步,投入的沉没成本太高了,他当时抓住这个机会的时候也没有想过她的本性坏到这种令他发指的程度,他厌恶现在的疯子,却又因为这样的疯子是因他而生而得意。(全员恶人属实(应该不会有朋友一直都觉得曾经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的太子殿下是好好先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