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依若一走,严氏立马站了起来请罪:“若儿年幼,言行无状,冒犯娘娘了,还请娘娘恕罪。”
林依兰也不叫起身,不急不缓地喝了口茶,笑着看了她一眼:“十七岁了还年幼?本宫看不是言行无状,是恨嫁了吧!”
严氏闻言顿时冒出一声冷汗,这个孙女虽然大病一场,但她看着这威势不减反增,连她现在也不敢在她面前耍那些小手段,身子更加低了:“娘娘是明白人,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娘娘的眼睛。此次前来,的确是有事要拜托娘娘的,就是关于若儿的婚事。”
林依兰抚手:“祖母快人快语,既然把话说开了,咱们也是不用在这儿打哑谜了,坐吧。”
“谢娘娘。”严氏暗地里擦了擦头上的汗珠,坐了下来,整理了一下思绪,才开后道。
“自去年,皇上下旨停了选秀之后,家里人就商议着给她张罗婚事。但是选了不少,都没有合适的,加上后来的蒙古、宗门等接连叛乱,若儿的婚事就耽搁了下来。刚好今年又有选秀的消息了。若真的选秀,后宫势必会进新人,娘娘虽然受宠,但双拳难敌四手、肯定有力有不逮的时候。臣妇想着,若儿的年岁也正好够,虽然不够聪慧,但是年轻美貌,若能进宫的话,你们姐妹俩联手,肯定能在宫中屹立不倒。”严氏小心翼翼斟酌着语句。
看林依兰没有出声,严氏接着补充道:“自然了,若儿到底小了几岁,不够稳重,这里里外外,自然还是以娘娘为重,若儿不过是帮衬帮衬娘娘罢了。”
林依兰笑着点了点头:“祖母真是为本宫考虑,怕本宫孤木难支,还特地帮本宫寻了个帮手,把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
见严氏脸上露出喜色,林依兰话锋一转,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直直地看着她说道:“可惜,本宫不答应!”
“娘娘?”严氏有些急了,娘娘怎么这般任性!
林依兰这时站了起来,直视严氏的眼睛:“祖母不要说是为了本宫才想让三妹妹进宫的这样的话。祖母的心思,本宫一清二楚。祖母不就是是觉得本宫此次受了重伤,即便好了,但身体已经垮了,不能长长久久的庇护林家,就想让林家的其他的女孩进宫,以此保全林家的富贵吗?”
“娘娘……”严氏被她的话惊得都不知说什么了,她没想到她会如此直白地把话摊开了说。一时间,严氏的脸上有些难堪。
林依兰可不管严氏现在面子挂得住挂不住,继续说道:“这两年,家里的门第已经高了不少,父亲已经升到了正四品,二叔也挪了位置,成了从五品侍读学士,就连大哥也前途一片光明。可以说整个林家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这些难道还不够吗?再多,祖母觉得是咱们家应得的吗?咱们家能守得住吗?”一步一个脚印地向上走不好吗?非要走那些歪门邪道。
严氏顿了顿,摇了摇头:“臣妇知道家里已经依仗娘娘颇多,但正是如此,臣妇更希望让林家更上一层楼,这个机会,臣妇已经等了几十年,臣妇不能让林家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否则臣妇真的是林家的罪人了。”
林依兰有些失望,她素来知道严氏的心结,但却不知道她的执念已经如此之深。
“看来本宫和祖母的理念到底不和啊!”林依兰叹气道:“有句老话说得好,有多大碗的话,就吃多大碗的饭。没那个本事,就站那个高位,只会被那人拽下来,摔得头破血流。到时候林家不说是发扬光大了,能不能守住门庭都难说了。且祖母以为咱们现在这个皇上是什么人?送了漂亮的女人,吹两句耳旁风就能让他言听计从,想要什么就要什么?祖母太天真了。”
林依兰的话说的很不客气,但依然没有打消严氏的念头,急忙说道:“可自娘娘进宫后,家里的确是一日好过一日,官也升了,门第也高了,就连几个小的婚事……”这些不都是娘娘进宫后才发生的改变吗?
怎么就说不明白呢?林依兰有些头疼,无奈道:“祖母真的以为皇上升父亲他们的官,全都是看在本宫的面子上?本宫不否认,这里面有这一因素,但是更多的是他们有能力做到现在的这个位置。否则就算是皇上要升,本宫也绝对会阻拦的。不怕告诉你,月前,皇上有意升父亲正三品按察使,被本宫给拦下来了。”
如果不是林加上抚养了她十年,她对林家还有她挂念的人,她才不会费这么多唇舌呢!
“娘娘,你怎么……”严氏大惊。她没想到这个孙女居然这样做,人家都是拼命想让自己家人升官的,她倒好,机会摆在面前了还让她给推了。
“因为父亲现在能力还不够。”林依兰直言不讳:“贸然升上去,不说办不好差事,反而会惹麻烦。若是父亲真的因此犯了大错,祖母,你说,皇上会怎么处置父亲?”
严氏还在为林依兰推掉的那个官职而心痛不已,勉强笑了笑:“娘娘多虑了,以你父亲的谨慎小心,就算是力有不逮,也犯不了大错的。且有娘娘在呢,到时候娘娘再求求情,没有什么不了的。”按察使,那可是正三品的高官啊,就这么没了。
看出了严氏的不以为意,林依兰悠悠地说道:“是啊,当年的威远侯府、扬州许家、叶指挥使……他们都是这么认为的,以为只要后宫有自家人,一切都能高枕无忧,但现在呢?”
林依兰的话很轻,但是在严氏听来却是毛骨悚然:“叶指挥使死了,叶贵人也被打入冷宫;许家覆灭了,盛宠一时的嫣嫔也死了。就如威远侯府这样的庞然大物,也因为参与反叛而夷三族。而为皇上生了一子一女的赵贵妃也被送到了五台山,怕是要青灯古佛一辈子了。祖母,你认为皇上会因为一个女人法外开恩吗?”
当然了,如果求情的是她,自然是另当别论了。但是为了止住祖母的念头,有些事情还是往严重了说比较好。
严氏果然被吓到了,显然是想到了庆元帝这些年的所作所为,的确是个不念旧情、冷心冷肺的性子,表情有了明显的松动。
看到这,林依兰再接再厉:“与其想着怎么一步登天,祖母还是回去好好约束家人,以父亲大哥的本事,林家早晚都能起来的,省得到时候让那些小人拖了后腿。”
严氏沉默了半晌,深深地叹了口气:“娘娘所言极是,倒是臣妇想岔了,不靠自己本事得来的东西,到底是不能长久的。那若儿……”
“没有选秀。”林依兰决绝道:“所以三妹妹不会进宫。且就算皇上真的重开选秀,本宫也绝对不会让三妹妹进宫的,本宫恶心。”
听到这里,一直躲在窗外偷听的林依若终于忍不住冲了进来,一脸的悲愤。
“二姐姐的心思好狠毒,皇上选秀,二姐姐不说帮帮自家人,反而千方百的阻止我进宫,这是什么道理?难道二姐姐是怕我进宫后夺了姐姐的恩宠才这般行径?姐姐气量也太狭……啊!”话还没说完,就被打倒在地,脸上还有一个很深的巴掌印。
“这一巴掌,是罚你对本宫语出不敬。”
吹了吹手指,林依兰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地上,一脸仇恨的林依若:“你应该庆幸,你是我的妹妹,到底是血脉相连。不然就凭你刚才的言行,本宫就是当场要了你的命,别人也不会多说半个字。”
林依若被她那双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睛吓得不由地瑟缩了一下,捂着脸,声音很是委屈:“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让我进宫,这后宫总会进新人的,我若进宫,肯定会帮着姐姐……”
“本宫说了,没,有,选,秀!”林依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为何这么肯定?”林依若有些疑惑,从刚才起,她就说没有选秀一事,她怎么能这么确信。
林依兰冷哼一声:“因为本宫不同意!”那家伙若是敢选秀,她把他的第三条腿打折!
严氏和林依若瞬间错愕起来,娘娘是不是之前伤的太重了,都伤到脑袋了?她以为她是谁,她不让皇上选秀皇上就不选秀了吗?
就在这两人呆住的同时,门外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呦,这是在干嘛呢,朕来的是不是不是时候。”
朕?是皇上!
听到来人的自称,林依若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对着来人行礼道:“臣女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语调如黄莺出谷,娇翠欲滴,说话间还一直用那双含情目看着来人,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
看到此情景,严氏不禁皱紧了眉,心里很是生气,虽然她依然觉得三丫头进宫是件好事,但是她这个样子也太不矜持了,哪像个千金小姐的样子?竟学了勾栏院的狐媚子手段。
林依兰更是冷哼一声,也不行礼,直接就坐下了。
丝毫不理会对他行礼的佳人,周承谨含笑着着径直走到林依兰身旁,突然皱眉道:“这才开春,怎么不拿个手炉,看这小手,都冻红了。”
“这是打人打红的。”林依兰拽回了手,没好气的说道。
周承谨闻言似乎有些不高兴:“打人直接用板子就好了,何必劳你亲自上手?手疼了吧!我给你摸摸。”说着又把林依兰的手拉回来,仔细摸着,正大光明的吃着豆腐。
林依兰翻了个白眼,拽了几次都没有拽开,也就随他去了。
这样的场景,不过是他们相处的日常,但却让底下依然行着礼的严氏和林依若震惊了。
他们没想到,庆元帝和林依兰私底下是这样的相处模式,看样子,似乎还是庆元帝在哄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