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临至宫禁时分,如昔方命福祥二人将细灰倒洒在宫墙四周,细细密密铺撒开来,而淑妃遣来的人则在屋顶上候着,直至天亮。
正如林妍柔所担心的那样,他们守了一夜,院外的细灰丝毫没有被人踩踏过的痕迹,而院中却依旧如往常一样,横着鼠虫的尸骸。
如昔看到这一幕时,心里那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果然是筱雨宫内部的人。若没有对筱雨宫极其熟悉的内应,岂能不丝毫不惊动宫人而布置好这一切,可究竟是谁的宫人,云昭仪,林妍柔,还是自己?
如昔吩咐了福祥二人去清扫,自己则站在屋口,静静看着,多日来的习惯让他们二人都显得那样的泰然,今日较先前来说,已经少了许多,细数之下不过十数只,其他的虫甲倒像是添补拼凑而为的。
唇角浅勾,看来,即使自己不干涉,这鼠虫的闹剧也快到尽头了,今日虽不能向云昭仪复命,但却也可以告知她自己已知的一切,若是她能忍耐,此事便作罢,若不能,那也是她与那人之间的纠葛,与自己无关。
待院中清理干净,绿尧出现在主院屋口,向着如昔微微欠身,如昔点头算是回应,转而向主屋走去。
云昭仪斜卧在侧塌上,侍婢跪在脚边捶着腿,身侧侍婢则奉了茶点静候在旁。
听见如昔的脚步声,云昭仪微瞥了一眼,转而懒懒的顺了绣帕,“折腾这大半天,出什么结果了?”
如昔福着身子,“臣妾得出的结果是,筱雨宫中有内鬼。”
云昭仪微蹙了眉,冷笑一声,“呵,内鬼?那你查出谁是内鬼了?”
“尚未能查出。”
“你当然查不出,”云昭仪转首看着如昔,“因为你就是那个内鬼!”
“臣妾不是。”
“不是你还有谁?!筱雨宫一向风平浪静,自从你们搬进来就没消停过,看林妍柔文文弱弱那样也知道她干不出这事,除了你还能有谁!你以为淑妃娘娘是为何把这事交给你?那是想再给你一次机会,让你知道收敛消停几天,呵,你倒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臣妾说过,此事与臣妾无关,娘娘不信,臣妾也无可奈何。”
“唐才人!”一声怒叱,云昭仪重拍桌案,脚边的侍婢亦被牵连摔倒在地。
如昔微微蹙眉心下轻叹,终是俯身礼跪,“但请娘娘听臣妾一言。”
“本宫不想听你废话!”
“臣妾自认入宫以来对娘娘从未冒犯,娘娘不喜臣妾也只是因为皇上而已,臣妾承认是有心得到皇上宠爱,但也绝不会用此等伎俩,更何况这么做对我能有什么好处?以昭仪娘娘的位分,我何必要故意开罪于您?”
“哼,你的花花心思,本宫懒得去猜。”
“好,即便是臣妾做的,那试问臣妾如何去做?昨个三院宫人守门,臣妾在屋中未出半步,娘娘若是不信大可问昨夜守夜的宫人就是!”
“呵,你不出门,难道你的宫人也都窝在屋里头?你不能,难道就不会安排别人去做?这宫里头有谁是自己做这些事的?”
“娘娘要怎样才肯相信我没有做过?”
“无论怎样本宫都不会相信你!”
“娘娘!”林妍柔在钰儿的伴护下匆匆而入,福礼于前,“昭仪娘娘,此事真的与唐才人无关,臣妾可以证明!”
如昔转首视去,喃语“林姐姐……”
云昭仪面色更见阴沉,“你们俩沆瀣一气,能为她证明什么?”
林妍柔俯身跪于堂中,“昭仪娘娘恕罪,事情是从臣妾与唐才人在御花园看见鬼影开始的,是臣妾和唐才人遇上了晦气,所以才连累筱雨宫不得安宁,请娘娘责罚!”
“呵,事到临头了才想起推脱给鬼神?本宫告诉你,这次不管是鬼神也好,人为也罢,都跟你们脱不了干系!”
林妍柔覆身叩首,“臣妾甘愿受罚,望娘娘息怒。”
林妍柔的妥协乖顺让云昭仪怒气稍缓,鄙夷之余不屑的瞥了二人一眼,“本宫也不是不讲情面的人,”微抿唇角,“既然你们说是自己招惹了晦气,那就去崇华殿祈福三月,去去晦气,若是人为,那便找出惹事的人,否则,在宫里兴风作浪,煽动是非蛊惑人心的罪名,足以让你们去冷宫呆一辈子了!”
“是,臣妾这就去崇华殿为娘娘为筱雨宫祈福。”林妍柔福身一礼,言罢还不容如昔作何回应便一同带了出去。
“姐姐,你又是何苦来淌这一趟浑水……”
“适才的情势,若是我不来,你打算和她一直争执下去么?”
“……”
“你我都知道这件事来的蹊跷,连着上回御花园的事情,依我看定是我们无意间冲撞了亡灵,去崇华殿祈福也好,你不是一直想过安宁的日子么,崇华殿足够清静了。”林妍柔苦笑说着,她似乎本就没有受宠的命,打入宫起,她的荣宠就如那昙花一般,隔夜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