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辰微眯的眼中波澜瞬变,终拗不过心里的那一份安然,看到失去缰绳的紫风,他下意识的强烈不安,这里是围场,若她要离开自己,这绝对是她最好的机会!连紫风都给了自由,那她自己又会如何?他不敢想下去,策马向前,朝着紫风来往的方向追去。
而此刻,她安然无恙的站在自己跟前,虽然眼角还带着泪痕,虽然兰衣长裙在微风中显出几分萧索,虽然只数日不见的她似瘦弱许多,可她还在这,毫发无损。
一声问安,云淡风轻的语气,没有亲昵,没有羞涩,没有欢喜,没有畏惧,恍若那陌路之人,问一句好而已。
原本的担忧转化成莫名的愠怒,他轻笑着,“呵,想不到你连紫风也会利用。”他明知她不会如此,可只有这样说,才能让他的心好过些。
如昔愕然,转而却是一笑,“臣妾只是利用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已,应该没有罪过不是?”如昔顾自语着,心却揪疼成结,她从没有想过要利用紫风,可她宁可这样说着,如果他要认为这是自己的心计,那她又何苦做无谓的解释。
他眸光微紧,此刻的她眼中的那抹笑意,是自嘲是戏谑,更是无所谓的悠然,这样的笑容莫名的让他萌生出毁灭的欲望,“呵,朕倒要看看,你能笑到何时!”
如昔莞尔,眯了笑眼,“皇上是臣妾的天,臣妾即便是心里再苦,面对皇上也只有笑着才合本分。”
亦辰紧抿的唇恍若冻结了周遭的一切,芩儿的心在那一刻跳得异常的快,眼前两人,犹如两只受伤的刺猬,渴望通过刺伤彼此而得到心里的慰藉。
如昔始终礼笑着,目送那人调转马首扬尘而去,微眯的笑眼终是被沉落的阳光染上些许酸涩,如昔倚靠着紫风,按着隐隐作痛的胸口,她不知自己这是和谁过不去,明明知道该说什么,可出口的却完全不是自己想说的,那久违的任性,心口的闷疼,让她好不容易平静的心绪再度翻起点点涟漪,沉沉的呼一口气,转身为紫风再一次安上马鞍缰绳,笑着轻拍它头首,“你自己要选择回去的,不管发生什么,都只能是你咎由自取,怪不得任何人。”
芩儿颔首垂眸,这话是说给紫风听,还是说给她自己听的呢?
牵着紫风返回营地,营帐前,亦皓唇角微抿,眼中藏不住担忧之色,亦辰跟着紫风离开,未久又返回身来,神色却比先前沉了数倍,猎队也就此转回营来,他的心亦是高高悬起。
这几日她一直在营帐养病,他被禁在帐外见她不得,而今,她牵着紫风从夕阳中走来,红霞宛若在她身上披了纱衣,他看不清她是何神情,却也带了浅笑迎上,将竹笛递在身前,如昔恍有一滞,浅笑接过,“有劳王爷。”
他并未言话,东西送到,见她无恙,心已安,错身而过转向自己营帐,如昔亦未多语,只掀起幕帘往内走去,不远处,正黄的长袍衣摆被风轻扬,目光如炬,却似那蓝色的鬼火,带着森冷的气息。
如昔将竹笛收好放在箱子里,换了一身衣裳,懒懒的钻进被窝,她的营帐,自夕阳西落起便再无一点声响,夜,帐外火光微浅,帐内漆黑一片,宴乐种种皆与她无关。亦辰从主帐看去,那唯一的一片黯淡,提盏轻酌,笑止于唇,热辣腹中,掩去心中的那些许闷堵之感。
又是半月过去,大军返回皇宫,醉蓉阁的花又开了一遍,地上累积着掉落的残花,如昔回到醉蓉阁时,媶儿正蹲坐在门口,双手支头,看着这满院的芙蓉愣神,福祥二人和那新指来的宫人均是闲在一旁,如昔与芩儿相视一笑,芩儿掩唇嗤笑,“媶儿,可是把你闲坏了呢。”
媶儿听见动静,一个侧首跳起身来,“美人,芩儿……”却是未见泪已闻哭腔。众人皆是起身对着如昔见礼,如昔抬手示意,微微笑着,“这些日子我不在,醉蓉阁可有发生什么事?”
媶儿摇了摇头,“没有啊,什么事也没有,打早到晚没一点事做。”
如昔似有舒心一笑,“那就好……”
芩儿看向另外四人,神色不明。马车颠簸过后的如昔稍显疲惫,几人张罗着准备好了浴汤,沐浴过后简单的用了膳,直至夜暮降临,反倒清醒许多了。
芩媶二人侍奉在侧屋,灯火之下,媶儿小声打听着围场的一草一木,芩儿缝制衣袍,于她说上一说,又将宫里的事作了细问。对宫里的两个新来的公公,芩儿着意多问了些,声音虽小,却也传入了如昔的耳中,如昔听着她二人的低声轻语,只沉沉的吸了一口气,起身披了外衣,唤了二人近身前来,低声叮嘱了几句,媶儿微微变了脸色,但也终是应了下来。
晨早,秋露凝在草间,晶莹剔透,指尖轻弹叶片,褪了那朦胧玉白更显芳草依旧,却不知是否凉气袭了脾胃,泛起一阵恶心,如昔扶着芙蓉树干呕起来,芩儿于一旁见得,脸色微变,连忙上前扶过,“美人这是……”
媶儿连忙搁下手中物什,“美人怎么了?”
如昔强作镇定掩下干呕,面上泛起些许潮红,芩儿若有笑意,“两月前美人承宠一月,想来也该是有消息了……”
媶儿微鄂,笑意弥漫,“真的么?!太好了!”
如昔抬手示意着,“这件事还没有找御医确认,你们谁也不许胡说。”
芩儿为她拢了外衣,笑意微浅,“美人向来通晓医理,加之这月信又……还用得着御医说什么呢?”
媶儿笑颜如花,“是啊是啊,咱可算是盼出头了……”
福祥二人听得动静也纷纷簇拥而来,“美人这莫不是有了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