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结陈美人一事,宫中好不容易安宁所得的宴会之乐,转瞬便被透心的惧怕和满怀的繁思淹没,好容易等到皇令一下,诸人得以返回各宫,因了是冬至节气,亦辰遵照宫则前往懿和宫,待得皇后与亦辰离去,淑妃和云昭仪自也是没有迟疑,欣昭容微顿步看了看如昔,若有浅忧,却终是轻语,“近日天冷,当心身子。”
如昔知道亦辰曾有命,不许任何人前往醉蓉阁打扰她的小月子,如昔浅回一礼,“这几日身子还虚着,唯恐给昭容娘娘带了晦气,等过些日子定亲自前往凝香宫看望娘娘。”
欣昭容听得她仍唤自己娘娘,欲是出言提醒,却见得她一片神色清明,便知她是有意为之,原同位者不必尊称,但也不为过错,她这般谦逊姿态,无非是想向自己示以亲好之意,遂只是若有点头算是回礼,亦转身离去。
待得几位主宫离去,其他的宫妃遂也才纷纷礼退,林妍柔迟疑而至,正欲一礼,被如昔轻扶拦下,“人都走差不多了,林姐姐不必在意这虚礼。”
林妍柔若有垂眸,执意将礼行成,遂才起身一笑,“昭媛娘娘还是唤臣妾名位吧,宫里最不能忘便是规矩,虽觉得是没什么人了,却还不知有多少眼睛盯着呢。”
如昔见她执意如此,终只是若有一笑,未与她执于名分之说,只道,“我只奇了,这人人都朝我这施礼,我又得一一回应了去,是以至此还未能移开半步,倒显得是要将我留在承德殿似的。”
林妍柔笑意浅嗟,“且不说昭媛位分,诸人离去自是要行礼一番的,单论今日是昭媛册封的大日子,大家也少不得虚礼几分,却不知反倒叫昭媛不喜了。”
如昔若笑,“倒也不是不喜,只是这突然被人捧起来似的,反倒有些不安了。”顺势揽过林妍柔的手,“多日不见姐姐,近来可好?”林妍柔一口一个昭媛的,着实叫她有些不适应了。
林妍柔本欲侧开,却见她执意而握,遂回握了她,若有轻叹,“我能有什么好与不好的,总归就是那样罢了,倒是你,一听说你小产我便欲去看你,却不知到了宫前才知皇上早有令下。”
如昔听得她未再唤昭媛二字,略见笑意,听得她谈及孩子,又不自主的暗垂了眸,她的孩子好似她心中的一道伤口,她想要让它快快愈合,却总是无可奈何的一次次被翻开,酸了眼眶,却强作一笑,“事情都过去这许久了,身子也已好得差不多,失去的如何也是回不来了,日子总是还得过的不是……”
林妍柔听得她似怅然一语,心底泛起些许异样嘲意,她虽说的那般轻松豁达,可适才看陈美人被打入冷宫时,却亦有过夙愿得偿的神色,害陈美人入冷宫的,是她不是自己,相比之下,自己不过是略疏薄力而已,心里这般想着却也是轻松了许多,若见浅笑,“你既能如此想,我也就放心多了,皇上宠爱于你,孩子自是还会有的,若是太过忧心伤了身子,更是损失。”
如昔敛眸浅笑,“嗯,劳姐姐费心了。”出得殿门,步子微顿,筱雨宫于西北,醉蓉阁却在东南,“时候也不早了,姐姐路上当心。”
林妍柔微微欠身一礼,“臣妾告退。”
如昔欲福身回之,却终是僵而一叹,只略点头算作回应。林妍柔转身离去,待得身影不见,如昔遂转身往园中寻去,适才那祈福灯应就是落在这一片的,虽看到那火将福纸燃过,可若是留下了一两片碎物,隐患仍存。
如昔与芩儿分于左右而寻,按着记忆中祈福灯落下的地方细细寻着,却突的被人揽腰拥入假山背后,轻呼未出,早已被他捂住了口。
见得是他,如昔略缓了心神,却还是免不得有些心惊,亦皓对她做了噤声的手势,转而便是扬了扬手中物什,若有浅笑,“你在找这个?”
如昔视去,正是那祈福灯剩下的竹架,如昔伸手去取,他却转至身后,暗黑的双眸略见些许异色,“想不到你往日胡闹的小点子到了今天却能派上用场。”此一言,已是将她在祈福灯上动的手脚晓了个仔细。
如昔微垂了眸,并不应他,只道:“这里是皇宫,王爷滞留于此,恐怕有损王爷名誉。”适才他紧随皇帝皇后而离,却不知原是隐在了此处,就好似,知道她一定会来找而故意等在这里一般……
“呵呵,是怕损了我的名誉,还是怕败了你自个的恩宠?”他浅笑语着,颔首至如昔耳际,温热的气流带着些许戏谑之意,“嗯?我的昭媛娘娘。”
如昔听得他这一句低喃,霎时蹙眉,“王爷喝醉了。”她是蓉昭媛,却也不是他的……
“呵呵,我会不会喝醉,你最清楚不是么?还是说,你依旧认为我是不胜酒力的?”他低笑着,暖流扑在如昔耳际,引起一阵酥麻,昔日窘迫回入脑海,如昔下意识的侧首避开,“王爷这是做什么……”她微惑于眼,她记忆中的亦皓,是个温文如玉的公子,从不为难任何人,永远是最温和最体贴的人。
亦皓察觉到她的抗拒,笑叹一声,“如今你竟怕我了?”
“……”如昔黯然,眼前人是她一直憧憬着的慎亲王,时至今日,她居然有些抗拒他,甚至是有些害怕他,为什么……
亦皓退后半步,抚过她的额发,“昔儿……”
如昔下意识的避开,却因为他的一声呢喃僵了身形,黯然垂眸,“王爷久不离宫,恐会召来非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