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得似能听见如昔的呼吸声……
亦辰坐在床边,手依旧被那人钳制着,血迹已经凝结,指甲嵌在他的皮肉里,他很庆幸,自己没有离开她身边,看着手上留下的血痕,心里稍微安下几分,他能分担她的痛苦,真好。
如昔汗湿的额发洒落在床沿,亦辰指尖撩开她额前碎发,心里微颤着几丝慌乱,李霖说她只是累了,睡了,可眼下已经两个时辰过去,她是真的未醒,还是醒了不肯面对自己?
的确,当初若是自己阻止了,她也许就不会小产,可她当时的身子,以当时朝中宫内的境况,那个孩子只会让她、让自己陷入艰难境地。
亦辰眼中深邃一片,这些于他而言,或许也只是劝慰自己的理由而已,那个孩子他不是没有怀疑过,虽然最终他选择了相信,但他曾经的怀疑也是事实。
孩子没了他也很痛心,但连他自己也未曾意识到心下莫名的安然,如今,他已将自己的怀疑彻底掩埋,对如昔,他已用尽了心力去维护她的安宁,可即便如此,昔日的怀疑若是被她知晓,只怕还是少不了会怨恨的,以她的心性,只要她心结还在,自己不管做什么都是徒劳,可错误已经铸成,他还能如何?除了更加去爱惜她,除了给他们孩子最好的名位,他还能拿什么去弥补?
突得,那人的手渐渐松了开来,亦辰眼底闪过一丝喜色,“昔儿,你醒了……”
一声轻唤未落,如昔强忍着痛楚翻过身去,背对着他,一言不发。
喜悦之色凝结在眼底,渐渐被暗淡的黑夜所掩盖,亦辰微抿的唇角说不清是何情绪,只轻声一语,“朕已经将孙氏赐死,以后,再没有人能伤害到你……”
如昔默然不应,眼泪却不可遏制的滑落,能伤害到她的,从来都不是皇后,而是他……
亦辰见她默然,心下的刺痛闷堵之意点点弥漫,“朕答应你的,封这孩子为太子,名字便用你原先所想的,晨曦。”
如昔紧咬了双唇,掩住自己的呜咽之声,却终是掩不住那颤抖的双肩,亦辰伸出手想要覆上她肩头,临末,手徒悬空,不敢落下,须臾,收回手来,眸光转至一旁,“等你身子好了,朕再为你行封后大典。”
如昔心神微颤,终是呜咽而言,“皇上,真的喜欢这个孩子么?”
亦辰听得她出声,下意识的萌生些许欣悦,再听此问,心复黯然,“朕对这个孩子如何,对你又是如何,难道你看不出么?”
“……”如昔紧咬的唇瓣弥漫着血腥气冲击着她的神智,终究是混沌一片,只记得他当日的异常举动,只记得皇后狰狞的笑容,只记得那声声宛若刻刀一样的话语刺在她的心头,让她不知道自己还能相信什么……
亦辰目光在她身上留恋辗转,终是紧握了拳手于袖中,“是朕对不起你,只要你愿意,朕愿意付出一切弥补你……”
如昔默而不应,弥补,要怎样才能弥补已经失去的孩子?终归,他不信自己,终归,他的宠爱,不过薄冰而已……
她的沉默让亦辰悬着的心渐渐沉入谷底,而后守在如昔身侧近一个时辰,如昔却始终连哭声也不曾再有,只有寂静,静得宛若兵刃刺在亦辰心头,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有在她身旁守着,固执的认为,这样就能让她心里好受些,直至天色渐明,早朝的时辰到了,亦辰僵硬的身子见得些许软麻不稳,王德胜连忙上前欲扶,却被亦辰挥手推开,走出两步,回首静视着如昔,“你好好歇息,朕一会儿再来看你。”回应他的,依旧只有沉默。
如昔听着他的脚步声,心渐渐碎裂成片……
李霖送了药膳进屋时,芩儿被如昔冷在一旁,任凭芩儿如何言说,如昔都不肯转过身喝一口热水,不断咳嗽的沙哑之声让他心下微滞,皇后的那些话,他已从芩儿那得知,如今她这般,只怕不只是跟皇帝怄气……
李霖礼身而前,“下官恳请贵妃娘娘用膳。”
听见他的声音,如昔下意识的一颤,紧了心弦,顿然转过身来,却因身上的痛楚不自觉的倒吸一口冷气,芩儿连忙扶住她,如昔不着痕迹的避开,无力的看向一旁,“你先退下,我有话要问李御医。”
芩儿不放心的看了看,终只是躬身而退……
李霖将药膳递上,“不管你要问什么,也要先吃点东西才有力气。”
如昔许是因为没有力气而并未言话,由他喂着吃完药膳,复而躺下。
李霖坐于矮阶,“你想听什么,我说给你就是。”与其让她听凭皇后的几句胡话猜测,倒不如自己说给她听,兴许,她也不至于那么难过。
如昔喘息着平定心绪,终是沉沉一叹,“慎亲王是不是死了?”
李霖眉梢略见沉邃,“是……”
如昔煞然而惊,紧咬唇瓣,泪落无声,窒息的痛楚让她心口像是堵着一块大石,压得她连喘息也是不能,李霖颔首,亦不知该如何安慰于她,只有缄默,等着她缓息稍安。
又是过了许久,如昔紧咬的唇瓣已经破口出血,颤抖着双唇,“是因为图谋皇位?”
“是。”他轻声应着,不展喜怒。
如昔心里的纠痛转至掌心的紧扣,“你早已知晓?”
“……是。”
“何时的事?”如昔轻颤的声音宛若夜风低鸣,他不该是贪图皇位之人才是。
“早在你进宫之前,就已注定。”李霖依旧是晗眸语着,尽量不让自己的话中展露遗憾的情绪。
“是因为那先帝遗诏?”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