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玉接过,打开一看,身契二字措不及防的入眼,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拿着身契的手不自觉发抖。
“从今往后,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拿到身契的喜悦还未扩散,便被这句话冲散,宿玉拿着身契的手一僵。
他又认真的回想了一下她说的话,确认自己没听错,他勾唇自嘲一笑,又一次被抛弃了呢。
还好啊,他习惯了。
最开始,他蓄意讨好,便是想着说不定那天把她哄开心了,她一个高兴就把身契给他了,然后他便拿着身契逃之夭夭,山长水远,此生不复相见。
这不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结果吗?可为什么他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心中只有苦涩在蔓延。
他抬手捂住胸口,很闷很难受,不是说好了不动心的吗,为什么还是会难受,他失神。
屋中太过静谧,微若的呼吸声彼此可闻,这便是命运吧,他从来都是被抛弃的那个,或许是有爱意但不深,也或许是因为他有更想要的东西,纵然有几分难受,但宿玉接受良好,很快就从苦闷情绪中回神。
离开这里,去拥有自己想要的人生,是他奢求已久的。
宿玉尽力忽略心底的那丝酸涩,他还记得,他要去看江南的雪呢,如今终于可以如愿了。
他缓缓勾唇,展露出自己最好看的笑意,“好。”
“祝卿安好。”
纪衣容垂着头,心中一紧,仿佛被人扼住心脏般,心口疼的她呼吸困难。
最后,她落荒而逃,因为她无法面对失去他的场面。
她对他的喜欢,从第一眼就是真的。
来者不善
纪府主院,高座上纪父表情冷若冰霜,他一手端着茶托,一手拿着茶盖将茶水拔了拔,然后低头饮了一口。
地上跪着的人影,自说完话后,就一直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也不敢乱动,生怕惹恼了他。
纪父放下茶盏,眉头深深皱起,不怒自威,底下的人更是如履薄冰。
沉默了片刻,他揉揉眉心,发话,“去领赏吧。”
“是,是,多谢主君。”跪着的人立即喜笑颜开,连连叩谢。
待人一走,他的表情立即冷了下来,身上散发着骇人的寒意,本来他还想留那外室多活些时日,但现在看来,斩草要除根,以免日后留下后患。
纪父眼中闪过一抹狠辣,为了我儿前程着想,那外室必然不能再留了。
他锐利的眼神扫向身侧之人,“述阳,你去安排一下。”
述阳跟在他身边已有十几载,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纪衣容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他也不想父女二人离了心,迟疑着道,“那外室正得小姐喜欢,若是此时没了,只怕小姐……”
他话没说完,但纪父已然明白他的担忧。
纪父不在意的摆摆手,眼含冷意,“不过是个外室罢了,过些时日她也就忘了。”
“记得做干净些,莫让她发觉异常。”
“是。”
——
纪衣容是走着回来的,一路上她表情悲疼失魂落魄的,跟丢了魂似的,如此凄惨模样,引的路人纷纷投来好奇的视线。
见冬不喜他们的眼神,生气的驱赶行人,“看什么看,都给我走开,不准看。”
见冬的声音如此大,却也没能唤回纪衣容的魂,她仍是浑浑噩噩的向前走,仿佛只是个提线木偶。
见冬目露心疼,可也没办法帮她,只能无力的跟在她身后。
回到院,纪衣容终于有了动静,“见冬,我想喝酒。”
“小姐。”见冬想说,她身上的伤还未完全痊愈,不宜饮酒,可她执拗的看着她。
见冬只能点头应道,“是,小姐。”
别院里,宿玉半阖眼帘,他出神的看着手中的身契,心中格外的平静。
明日便离开吧。
他孤身一人,也没什么要带的,宿玉苦笑,他已漂泊半生,天地那么大,会有他的容身之所的吧。
未知的生活,让他眼里重新生出希冀。
竹青不舍的看着他,“公子,你真要走吗?”
“嗯。”宿玉缓缓点头,“一个人,自由自在。”
竹青沉默下来,他也想和公子一起走,但这里还有他的家人,他做不到不管不顾。
——
天渐渐黑了下来,直到天边的最后一丝灰白也变成了暗沉的黑色,今夜的月光明明灭灭的,为这万籁俱寂的夜晚增添了几分寂寥感。
纪府后门,述阳趁着夜色带着三四个人离开。
别院黑暗的屋中,一道声音响起,“公子,你睡着了吗?”
“没有。”宿玉应道。
因着他明日便要离开这偌大的郾城了,竹青很是不舍他,眼眶都湿润了。
宿玉是在青楼长大的,没有那么多主仆规矩,再加这段时间竹青对他颇为照顾,便让他过来和自己睡。
竹青本来是不愿意的,说于礼不合,但最终还是在他的劝说下来了。
竹青声音闷闷的,“公子你会去哪里?”
“以后若是有机会了,我就去找公子。”
听此,黑暗中宿玉怔愣一瞬,心间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随后无憾一笑,原来被人牵挂的感觉是这样的。
此前,他只会被人抛弃,现在终于体会到了别样的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