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公主还欲再言,就被老都督截住了话头:“公主不懂战场的规矩,任何风吹草动,微臣都要将其扼杀绞灭,以绝后患。更何况,细作大多花言巧语,有时间听他辩解不如省下功夫布防检查。”
陈二觉得不妥,上前站到十公主身旁开口要劝,老都督就很是不耐烦地又道:“你们年轻不知事,不知道战场的利害。这里就放心交给我,你们去罢。”
十公主与陈二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上,悻悻然转身还未走远,陈一就听到那都督不屑地嘟囔:“真不知道姜将军把这一队人马派给我干什么?一个女人,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啧。”
“你再说一遍?”陈一怒目而视,他也算忍够了这都督了,连日来将他们这队人马远远地派走检视,工事却不让任何人插手,自己只顾着吃酒揽功,当成后方安乐的养老窝了。他们一手带出来的,赢下了十公主与姜将军的赌局的兵士们最大的用处竟然是给这个老匹夫跑马到附近的镇上打酒,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陈一挥拳将老都督打得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个仰倒。
“你们!你们竟然不敬老将!”老都督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怒火中烧地对着同样气冲上头的陈一,颤抖着指着十公主一行人,“十公主好歹是姜将军带出来的徒弟,就是这么放纵手下的人对待老臣的吗?”
十公主嘴角扯出一抹毫不在意的笑:“都督说错了,这两位将军现下是姜将军麾下的人了,本宫无权可纵。此外,好歹也是同僚,都督竟出言嘲讽挑衅,本宫并未觉得陈一将军之举有何不妥。”
陈一冷哼一声,像是在赞同十公主的话语,手已摸到了身后的佩刀上。
剑拔弩张中还是陈二打圆场:“都督勿怪,我和我兄长初来乍到,并不熟悉北疆,以为是都督中了瘴气所以相帮都督清醒一些,以免冒犯了十公主。”
陈二绕着被压着的汉子走了一圈:“不如这样,都督将此人交给公主审问,也好让公主日后递折子时念着都督的好。”
老都督很是不服,吹胡子瞪眼的,却听十公主闲闲插嘴道:“可能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这不怪都督。不过好在,将也不能总是在外,都督,您说是吧?”
老都督于是委顿下来,开始懊悔刚刚的失言,最后只好让十公主提了人去,气冲冲地去检视其他地方了。
陈一拔开塞住黑瘦汉子口的布团:“你最好有点什么值得抖落出来的。”
那黑瘦汉子一朝得救,连忙跪地拜服谢恩。十公主一听他的口音就点了点头:“你不是小邙村的。”
“是,是。我媳妇是小邙村的,本来和她说回娘家探亲,没想到胡人来犯。她带着儿子撤去城内了,就我一个被征了兵。”黑瘦汉子心有余悸,一骨碌地把自己的底全透了,又翻来覆去地念叨了几遍,直到陈一在他背后轻轻踢了他一脚提醒他,才继续往下道:“我刚刚见鸟飞的方向不对,于是跑过来看,看见沙土里有什么东西闪亮亮的,想要挖出来瞧一瞧,就被摁倒了。”
十公主奇道:“你不知道军中擅离职守要杀头的?”
“我本来就不是当兵的料,本想着立个小功就请了都督放我回去同媳妇团聚的,没想到都督竟如此不分好歹!”黑瘦汉子气道,“那土里像是被什么人跌了东西没捡回去,我领着公主去看?”
得到十公主颔首,复又返回刚刚争执处。那汉子寻着踪迹,不多时就挖出了一把短短的刀把,上面果然缀着颗闪烁的红宝石。陈一接过细细端详了,皱眉道:“公主,这不是中原人用的刀。上面的刻痕与规制……陌生得很。”
陈二看向那汉子:“你怎如此敏锐,人来人往的为什么没人发现这个?”
汉子一拍大腿:“害!小将军,我天天四处采药来卖,这有何难?”
陈二拉住了他的手去摸他手上的茧子,确实是平日惯常挖东西留下的厚茧,这才信了。那边十公主蹙眉道:“看来胡人已经摸进此处了,只是不知何时会再来犯?陈二,你拿着这证物,速去向都督禀报。”
陈二领命而去,十公主带着陈一与黑瘦汉子再去寻其他异处,走走停停至黄昏,见到不少被人动过的痕迹,像是标识,全都被他们一一毁去。
陈一久不见陈二归来,也不见都督派人来守,于是向十公主建议去领了他们的那群新兵来此。十公主摇摇头:“今早已将都督得罪了,我们再等一刻钟,若是陈二还不来,再去寻人。”
陈一急道:“谁知道那个老货听不听得进!我弟弟定是被刁难了困在那处了。”
“令牌在他手上,只有他的令牌才能调动得人手。”十公主站起身来拍拍膝盖的尘土,“现下我们只能尽可能地毁掉这些标识,等人来调换。不如这样,往东五里就有一哨岗,去那处看看能不能叫来人。”
于是他们往哨站赶,越走却越觉得不对劲,本该有点滴篝火的哨站却不见火光,寂静无声。
陈一皱眉:“不好,公主,估计胡人已经进来了。”
那汉子一听双腿便打战了,胡人之凶残彪悍他可是领教过的,好不容易在动乱中拣了一条命,还不想现下就丢了。
十公主也瑟缩了一下,凝神去听风声中似有隐隐的马匹的嘶声,低声道:“走!”一支箭矢却破空而来,擦着十公主的脸钉在了不远处的枯木上。十公主顾不得脸上的擦伤,头也不回,拉住汉子拔腿就跑。陈一拔出大刀勉强回挡着身后纷至沓来的箭雨,护着十公主往后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