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文熙拈着书角,柳明臣多的是地方可以去,裴家、东荫山,大不了找个客栈投宿,再大不了找家青楼睡一宿。
魏文熙看着桌上油灯的火舌出神。
“是。”傅乔退了出去,关门的时候忽然觉得他家宫主有些落寞,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书一页页地翻过去,她脑海全是白天柳明臣生气的模样。
明明当时只要演一演,认个错,就可以过去了,但是她没有,偏偏较了真。
为什么呢?
她不是以社稷为重,从不看重柳明臣这个有名无实的夫君么?
又为何会在意他的态度呢?
她从怀里摸出那封早已写好的和离书,又翻开了看一遍:
“……愿夫婿相离之后,平步青云,更显风华,巧遇窈窕淑女,结姻高槛之庭。与君一别,各生欢喜,莫憎勿怨,相忘江湖。”
好一个与君一别,各生欢喜。
明明是他不辞而别!
气得她揉皱了纸团扔在床脚。
沧澜江旁的小树林。
一艘小舟顺水而下,竹筏上的老艄公甚至没有撑船,平躺着看夜色。
眼角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朝他招手,他这才爬起来,拿起竹蒿将水面剪成两半。
老人没有上岸,隔着几米江水问他:“怎了?”
岸上,柳明臣拍拍身旁的竹篮子:
“前辈,我带了好菜好肉,谢你救命之恩。”
老船夫眯眼,看到那竹篮上的裴家家徽,吞了吞唾沫,撑船靠岸,系好竹筏,来到柳明臣面前。
柳明臣把裴家的精致小菜一道道地摆好,递了一双筷子给裴息宁。
裴息宁坐下,夹起一块三鲜炒鸡蛋塞进嘴里,吞了之后还咂嘴回味。
“你怎么知道我好这口的?”
这说来就有点话长,大概就是青琅山易施的小儿子易未生是江东百晓生,他打听老船夫的时候,知道他是裴舟的小叔。
就是这么一层关系。
裴息宁一边吃,一边说着:“就是你小子把青琅山买了?”
柳明臣点头。
裴息宁见他兴致不高:“怎么?吵架了?”
柳明臣一怔:“如此明显?”
裴息宁嘿嘿一笑:“有妇之夫魂不守舍,三更半夜出来想找人喝酒。熟人又不敢找,怕人多问,所以来找我。”
柳明臣从竹篮里拿出杯子,给他倒茶:
“前辈说笑了,想谢你救命之恩是真心的。晚辈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心里难受想找人说说话,也是真的。”裴息宁没有端茶,掏出一壶酒:
“以茶代酒有什么意思?喝就喝真的。”
柳明臣摆摆手:“明日迎花节,喝酒误事。”
裴息宁瞥了他一眼,一口没停地夹菜:
“为啥吵架?她坑了你?”
柳明臣苦笑:“她就是不坑我。”
她坑她自己……
裴息宁呲着嘴:“她不坑你,所以你们吵架。你们小年轻花样也是多。”
柳明臣细细琢磨,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变态呢?
话说回来,他到底气什么呢?
气她不顾自身安危?
气她把自己排除在外?
嘶……
柳明臣挠了挠头,这不还是喜欢她嘛?
那自己跑出来干嘛?
他都被自己逗笑了。
果然关心则乱啊。
裴息宁戏谑地说:“想明白了?”
“让前辈见笑了。”柳明臣起身要走。
“等等。”裴息宁抬头看他:“回来坐下。”
柳明臣又坐下,但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屁股坐不住。
裴息宁叹了一声,这不得被他徒弟吃得死死的?
“喝酒!”他倒了一杯推给柳明臣。
柳明臣刚要推辞,抬头跟裴息宁对视,忽然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