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孙都到了,连带着重孙辈,一间屋子放不下,许多人排到了院里去。朱老太太与朱太爷十子五女,俱到了老太太床前,眼中含悲。
一剂千年人参的参汤灌下去,朱老太太在晨间醒来,望着这些儿女,朱老太太声音极轻,“养你们长大,我心中无愧。”
一句话说得众人眼泪都下来了。
朱老太太道,“长孙呢?”
朱大舅爷的长孙朱明深也是四十出头的人了,因离得远,当真与朱老太太没太深的感情。朱明深跪在老太太面前,喊了声,“祖母。”
朱老太太微微点头,问,“阿庆在吗?”这是重孙辈了。
朱庆极是悲恸,忙进来跪在老太太床前,朱老太太又问,“长卿?”
赵长卿强忍悲伤,“老祖宗。”
朱老太太又点了点头,“一直想着等你成亲我再闭眼才好,如今看来是等不到了。”
“老祖宗——”话硬在喉间,眼泪忍不住滚下来。
朱老太太望着满堂儿孙,叹道,“是人都有这一遭,不用为我伤心。只是我还是放心不下你们,我去了,你们就成了没娘的孩子。”
朱大舅爷痛哭失声,扑上前握住母亲枯干的手,“母亲,母亲,我对不住母亲——”
“傻孩子,别说这些傻话。”朱老太太歇了歇,问,“老大媳妇,老六媳妇呢?”
朱大太太朱六太太由丫环们搀扶着也到了,朱老太太道,“我把老大和老六交给你们了,你们要好好服侍他们。”这是原谅两个儿媳的意思,朱大太太朱六太太这些日子非常不好过,听老太太这般说,两人流着泪应下,至于心中是非是悔还是喜,就不知道了。
朱老太太望着诸人,道,“老大、老二、老三,是我亲生的。老四、老五、老六、老七、老八、老九、老十是庶出。还有几个丫头,喊了我一辈子母亲,一样是我的儿女。这些年,老六在我身边服侍。我攒下的东西,早就分好了,拿出五千两来丧礼上使,不要大操大办。余下的,老六得双份,你们各人一份。还有长孙一份,庆哥儿一份,长卿一份,是我给她将来成亲的添妆。再有一万银子,归到族中,只能用于族学,谁敢乱用,便是朱家不孝子孙。”
“再有我院里的丫头们,头等大丫环五百两,二等三百两,三等一百两,粗使婆子各人五十两。待我死后,丫环们都放出去吧。”
朱老太太说完,便拿眼望着朱太爷,不再说话。朱太爷叹口气,“趁你们母亲还有口气,两位族兄也在,我一并也给你们分了吧。省得到时姐妹弟兄为点子东西大打出手,多么丢脸。”
“当初你们各自成家,家就分了一次。如今你母亲的东西也分了,剩下的就是我那份,前几天我已命人送家中来了。在这之前,老大老六,你们两家的事我先给你个弄个分明,免得到时侯闹不痛快。”朱太爷道,“老大外出做官,老六在老家给我与老婆子养了老,这些年,没功劳也有苦劳。家里的产业,你们兄弟心里有数,不必我多说,再有闹不清的就是这处祖宅了。这些年,老六赚了钱,接连购置了几处宅子,便是如今的朱家。原本的老宅,在早先我就叫人单独留了出来,就是如今的流芳院。老大,你以后若在老家,把流芳院的月亮门一封,那就是祖宅。除开流芳院,老六,这些年你挣下的,是你挣下的。趁我在,给你们分割清楚,你们可有意见?”
朱大舅爷朱六舅爷哪里会有意见,都流泪应了。至于朱六舅爷更对父母充满感激,因嫡母的关系,兄弟间不算不亲密,但,是人就有私心,朱六舅爷原是想着嫡母这些家私,定是几位嫡出兄长们拿大头的,不想却是他这房拿了大头。想到此处,再想到这些年嫡母的教导,朱六舅爷亦忍不住滚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