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拉氏是康熙五十七年二月初十出生的,到今年她已经是三十好几,快近四十的人了。
从乾隆十七年四月到现在,她接连生了三个孩子,永d、小五儿、永z。这女人生孩子,原本就是大伤元气的事儿,更何况是那拉氏已经不年轻了。
所以就算是乾隆从一开始就命太医每日里尽心照顾,又将宫务暂时交给纯贵妃、嘉妃舒嫔帮忙管着,可生完永z,这都快过了几个月了,那拉氏还是觉得睡不醒。
太医诊过脉,说她这次是实实在在的伤了身子,得好好的将养个一二年才行。否则会对身体有碍。
太医此言一出,太后那边儿立即赏了一堆补品过来;乾隆呢,虽然自己心虚,不敢老呆在永寿宫,可对那拉氏,他也是心疼得紧,当即就吩咐下去,宫务依旧由纯贵妃、嘉妃、舒嫔三个共同打理,除了非常大事外,其余繁琐小事一概不得拿到永寿宫去扰了皇后。
这么一来,已经因为怀孕而闲了一整年的那拉氏发现,自己生完孩子以后,居然比从前怀孕那会儿还要无所事事了。
那拉氏的性子,本来就是那闲不住的人,从前她是因为有宫务要忙;后来则是因为有了身子,必须得安心养胎;如今却是因为生产时伤了元气,不得不安心静养。
往日那些烦心事不用自己去操心,加之现在那拉氏是早上睡不醒,下午困得早,所以也就没怎么注意到乾隆的反常,她现在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三个孩子身上。
永d这孩子,今年虚岁不过五岁,看着就跟小大人儿似的,平日里行事有板有眼的,小脸儿总是绷得紧紧的,跟自己说话时,也是一本正经,很少像是一般人家的孩子那样还会跟额娘,跟阿玛撒个娇什么的。
再想想去年额娘带着大哥的儿子进来请安的时候,侄儿今年都快七岁了,说着说着,不也照样窝在他玛嬷怀里蹭啊蹭的么?
都说皇家的孩子懂事早,可永d今年还不到五岁呢,就这么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那以后……
还有小五儿,都说女儿跟额娘贴心,这话是没错。自己每回想要拿个什么东西,没等开口吩咐呢,小五儿自己就颠颠儿的跑过去把东西拿来了;她还特别听话,自己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有时自己的吩咐和她皇阿玛重了,她也是二话不说,就先紧着自己,倒是把她皇阿玛给抛到了脑后去。
有时自己有个头疼脑热的,她总会扒着炕沿儿,小嘴瘪着,小手抓着自己的被子,眼里泛着水光,紧张兮兮的望着自己……
最后便是永z了,这孩子跟永d、小五儿都不一样,说来也奇怪,也不知道是不是都是男孩儿的缘故,永z和永d特别亲,永d时常会去看永z,而永z呢,每回就像是听得懂永d的话似的,小哥俩一个炕上一个炕下,嘀嘀咕咕的,看着就觉得有趣儿。
当乾隆拖着步子,挪进永寿宫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幕,那拉氏穿着一身儿家常的大红百蝶穿花旗袍,惫懒的歪在引枕上,身上搭着一床纱被,偏着头,一手撑着,一手翻着放在炕几上的一本书。
宝贝儿子永d则穿着跟他皇额娘同色的旗袍,只是身上的花样变了,梳着简单的小两把,头上插着一根式样简单的玉簪,和一支随着他的动作,两边的翅膀颤颤巍巍的蝴蝶宝石簪,他低着头,正认真的用笔画着什么。
而自家皇阿玛,则穿着一袭宝蓝色的家常衣裳,正襟危坐在另外一边练字。
乾隆一进去,自然就惊动了里面的人。
“臣妾恭请皇上圣安……”那拉氏一面说,一面就要起身,乾隆忙上前摁住了她:“珊图玲阿,朕不是说过了么,你身子不好,就别起来了。”他小心的扶着那拉氏躺好,又拉过被子来给她盖上。
“皇上,”那拉氏倚在引枕上,感受着乾隆温柔的动作,心里登时一暖,她有心说点儿什么,可又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拉了拉乾隆的袖子,转头对着两个孩子说:“五儿,永d,快给皇阿玛见礼。”
她话音刚落,乾隆就抢着打断了她:“不用不用,五儿和永d年龄还小呢。”
那拉氏听见乾隆这么说,心里面自然是暖暖的,可是她也清楚,皇上眼下是宠着、惯着这两个孩子,可万一突然有一天,皇上突然不宠五儿和永d了,那么眼下皇上给予的这些宠爱,到了日后弄不好便是两个孩子恃宠而骄了。再者,小孩子太宠了也不好。
一念至此,那拉氏不由的微微皱了皱眉说:“皇上,依臣妾看,到底……还是礼不可废呀。”
乾隆一听自家皇后这口气,就知道她那倔脾气又上来了,乾隆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自家皇后的心思,那可都是写在脸上呢,他哪里还有看不出来的?他好笑的拍了拍那拉氏,没有搭茬,只是越过那拉氏,往宝贝儿子那边望去:“五儿这是在画什么呢?朕看她这半日都没动弹一下。”
“噗,”乾隆不问还好,一问,那拉氏一个绷不住,笑了出来:“那是我让容嬷嬷给她找的花样子……”
“花样子?”乾隆看着宝贝儿子面无表情的抬起头瞪着自己,再看看那拉氏那乐不可支的模样,突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可不是,”那拉氏带着笑瞥了乾隆一眼:“皇上,不是臣妾说,这格格就得有格格的样儿,平日里就当端庄娴静才是。可您再看看咱们五儿,这些年被您给宠的,哪里还像个格格?臣妾看着,倒像是自己生了个阿哥似的。”
可不就是个阿哥么,朕倒是巴不得永d能成日淘在马上呢,乾隆腹诽了一句,看着那拉氏一笑说:“这样不是挺好的么?咱们满人家的女孩儿,要是就是这份儿爽利,若是都像汉家女子那般扭扭捏捏起来,不单是朕,你看着也头疼罢!”
乾隆这话,倒是说到了那拉氏心坎儿上,从嫁入皇家那一日开始,那拉氏就一直被那些一句话里藏着无数个心眼的女人们打压着,一直到这几年才算是扬眉吐气,加之她自己也是个性子爽利的,自然也是最看不惯那等扭捏人了。
话虽如此,但五儿到底是个格格,日后可还是要嫁人的,嫁了人,便要当家理事,便要抓紧男人的心了。
那拉氏很难想象,若是一直由着五儿这般野下去,到时虽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可说到底,嫁到夫家,幸福不幸福,能不能笼住男人的心,还得靠她自己。
一念至此,那拉氏就将自己的意思说了,然后又道:“皇上,五儿现在年纪还小。依着臣妾的意思,这骑射功夫,她喜欢,那臣妾也就由着她去;可这女孩儿家该学的,该会的东西,她也是一样都不能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