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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什么是比目睹前任与新欢缠绵更让人清醒的呢?钟忻瞬间感到酒劲顺着毛孔飘出身体,佛手柑信息素如同炸开的烟花,疯狂涌动,冲向外界。

钟忻,男,alpha,24岁,即将成为登上报刊的激情杀人犯。

脑中犹豫了片刻“也许会犯罪”,钟忻抛开所有理智,冲过马路,提起拳头往祁卫脸上砸。苏清陌大声尖叫,祁卫单手接过钟忻的攻击,皱眉捏住他的手腕。

“钟忻!”苏清陌很惊慌,前男友居然阴魂不散,“你怎么跟到这里了?你还在纠缠我!”

“陌陌,你是不是被他骗了,还是被他灌了迷魂汤?”

钟忻奋力撕打,苏清陌心急如焚,说出的话就像不过脑子的:“我们已经分手了,为什么还要死缠烂打?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我是谁重要吗,在你心里有区别吗?”钟忻看着苏清陌,他的心快要裂开了,“你从来没把我当作一个alpha看待。”

“不然呢?”苏清陌不愿在祁卫面前表现得太刻薄,“我受够了你们家那群吸血鬼,凭什么还要拖着我,你妹妹……”

“哗——”

钟忻在祁卫手背留下长长的血痕:“闭嘴!”

他已经完全不认得眼前的oga了,尖酸,无情,眼中没有任何爱恋,只有毫不掩饰的憎恶。祁卫怕钟忻伤到苏清陌,拉住他,让oga赶紧回到车上。

祁卫用力握紧钟忻的手腕,将alpha拽到路边:“清醒点!你为什么在这里?”

“你他妈还有脸问我?”哪怕被擒住双手,钟忻依然龇牙咧嘴地看着祁卫,“不要脸的小三……是你害得我和陌陌分手的!”

祁卫当然冤枉,苏清陌在饭桌上那样诚恳地说自己没谈过恋爱,他就算知道苏清陌在撒谎,怎么也想不到撒谎对象是钟忻——他们昨天刚在飞机上见过,自己还大言不惭地安慰了失恋的钟忻。

所以祁卫莫名其妙把钟忻绿了,尽管错不在他。

浓烈的酒精味扑鼻而来,钟忻显然买过醉,试图和他讲道理简直是天方夜谭。祁卫明白了,如果苏清陌真的有意隐瞒,那么他和钟忻都是这场误会的受害者。

“你冷静点,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祁卫不得不加快语速,“别冲动,先让苏清陌上楼,然后我和你解释。”

钟忻一言不发,幽怨愤怒地瞪着祁卫。祁卫让司机拉开车门,苏清陌哭着走出来,哽咽地叫他:“祁先生,我……”

“已经很晚了,你先回去休息。”祁卫的口吻不容置喙,“我之后再找你。”

苏清陌看着双目猩红的钟忻,知道一切都搞砸了——祁卫知道了他曾经有过这样又穷又狼狈的前任,一定会嫌弃死他的!他不甘地跺脚,却毫无办法,只能气冲冲地上楼,在心底骂了钟忻无数遍。

属于oga的栀子花香气消散了,祁卫才放开钟忻的手,让他靠墙站着。alpha像是被抽走全部力气,作为alpha,他在这场配偶争夺战中一败涂地,后果无非是被羞辱践踏。他已经身心俱疲,破罐子破摔般仰望着祁卫,这个比他高出许多的男人,身上有着无法忽视的强大气场。

原来如此。怪不得苏清陌态度陡然转变,怪不得苏清陌会说出那些刻薄尖酸的话。祁卫就是那位比他更有钱,比他更高,比他更成熟稳重的alpha,所以在飞机上的相遇都算什么?祁卫在看他笑话吗?

像是吃透了钟忻眼中的颓唐,祁卫开口第一句话便直击要害:“飞机上,我并不清楚你的身份。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你和他曾经是情侣关系。”

“什么?”

钟忻忍住呕吐欲望,虚弱地扶着墙壁。

“看样子,他因为要和我相亲,单方面结束了和你的关系,对吗?”祁卫很冷静,完全没有被人玩弄后的愤怒感,反而风轻云淡地和他复盘,那样高高在上的模样令钟忻难受至极。

“所以我们都被他骗了,他和我说没有恋爱经历,在你面前却虚荣贪财,无情分手。你现在明白了吗?他就是这样的人。”

钟忻从肺部震出一声冷笑,闭上眼睛。

是了,过去四年的付出与时光,就这样葬送在苏清陌手里,被他一点点撕扯破碎,丢进无人在意的阴沟里,发烂腐臭。他忽然不恨眼前的alpha了,哪怕没有祁卫,也会有周卫,李卫,管他什么卫……

苏清陌总会找到理由与时机,抛弃他,就像漂亮庸俗的金丝雀,飞离残枯的枝头,心甘情愿地住进华丽笼子里。

而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真正得到过那个人。

钟忻接过祁卫递来的矿泉水瓶,往脸上浇了大半。彻底放下后,他居然能蹲在路边心平气和地与祁卫说话。两个alpha再三沟通,确认了苏清陌的所作所为,决定给他留点面子,不公开揭露这样恶心的行径。

“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钟忻接过祁卫递来的烟,夹在手里发呆。祁卫没找到打火机,耸肩将烟收了回去:“和他说清楚,然后断开这段关系。”

钟忻又想起祁卫在飞机上说的那些话:“你……着急结婚吗?”

“嗯。”

祁卫低头拿走他手指里的烟,扔进垃圾桶。电话铃声响了,他安静地听完,表情没有多大变化。

“知道了。”祁卫挂断电话,举起手机给钟忻看,“所以他之前出去花天酒地的事情,你都知道?我刚刚派人查了下,苏清陌上半年还去诊所堕过胎。我没有批判oga的意思,只是觉得,应该不是你做的。”

钟忻别过头,声音带着哭腔:“我再也不会这么傻了。”

“不是你的错。”祁卫终究不忍心太逼他,“现在你懂了……爱烂人就是害自己。”

alpha点点头,用复杂的神情看向年长者手背的伤痕,小声说:“对不起。”

祁卫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脸上挂着体面绅士的微笑,似乎在说:

“没关系。”

那天回去后,钟忻与姜末羽促膝长谈了很久,决心彻底放下过去,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姜末羽见他终于撞南墙撞得头破血流,欣慰又惋惜地说:“可惜了,以后不能再看你笑话,真是怀念。”

“别打趣我。”钟忻锤了他两拳,话题转到姜末羽身上,“你的小心肝呢?”

alpha幽蓝色瞳孔闪过一丝狠戾,他推开钟忻:“什么意思?”

“别这样看我好吧,只是好奇问问!”钟忻举手示弱,“我好几天没看见他了,你们不是形影不离吗?”

钟忻与姜末羽都在it读研,而洛书槿是在步行距离五分钟的红桥大学redbrid念本科,平时课程更多,早晚姜末羽都要去接送。姜末羽敲完最后一行代码,没啥好脾气:“最近我导发癫,疯了一样安排作业,小槿也在忙社团的事情,说今天有人请客吃饭,让我不用接他。”

“但是。”姜末羽带着怨气合上电脑,“他发情期快到了。”

钟忻瞬间露出八卦神情:“你们还没最终标记?”

“当然没有。”洛书槿脖子上坠着木槿花项链,高大的alpha佩戴这样的饰品总是显得不合时宜,“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他才十九岁。”

“反正你们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你还救过他的命,他又这么喜欢你。”钟忻替好兄弟算账,“为何不早点行使你的权利,嗯?”

姜末羽眼神彻底变了,沉静着无法描述的疯狂:“我跟他的契合度太高,而且医生说我……有变成eniga的倾向,如果是这样,那么我和他每次标记,他都会百分百怀孕,甚至多胎妊娠。”

“eniga?”钟忻很困惑,“eniga是什么意思?”

“eniga是最近几年新出现的性征,极少数alpha在二十五岁性成熟期后会再分化为eniga。他们是目前信息素最强势的人群,据说可以标记alpha,使他们受孕。”姜末羽咬牙说,“如果eniga的伴侣是oga……你要不想想后果?”

钟忻感到毛骨悚然,往后坐了几步:“哥,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我现在就滚蛋。”

“所以你别在他面前提这些事情,我很不爽。”姜末羽直截了当地挑明自己的占有欲,“等我搞定手里乱七八糟的事情,还有我那难缠的岳父……再和小槿最终标记。”

钟忻读懂了他没说完的那句话:到时候再生一支足球队,重铸国足荣光,吾辈义不容辞。

“为什么我之前都没听说过有eniga这回事?”

“因为eniga都会隐藏自己的身份。”几乎板上钉钉要变成eniga的姜末羽对此深有研究,“一方面不想在社交中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另一方面,这也不是什么多光彩照人的事情。成为alpha已经是得天独厚的优势了,再加个buff,指不定背后要被人惦记,做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所以你也不准备公开吗?”

“当然。”姜末羽语气笃定,“除了小槿,其余人没必要知道。我还会很好地隐藏身份,比如,混入alpha人群中,用信息素悄无声息地压迫他们,或者……”

姜末羽后面说的话,钟忻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莫名感到巨大的压力,像是命中注定会降临在他头顶的厄运,已经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悄然而至了。

闲聊结束,时间也快到饭点,钟忻被姜末羽踢出门,奉旨采购生活用品。alpha提着大包小包,好不容易走到小区门口,忽然发现一抹熟悉的身影。

“小槿。”

钟忻叫了oga的名字,坐在便利店门口的男孩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反而接到电话,走向路边。紧接着,一辆更熟悉的车停在他身边,摇下车窗。

那一瞬间,钟忻以为自己在拍狗血烂俗电影——怎,么,又,是,他?!

祁卫是自己开车来的,言语间已经把洛书槿哄乐了,看样子真是游刃有余,不知道拿多少oga练过手。洛书槿捂着嘴笑,祁卫便下车替他拉开车门,风度翩翩,举手投足尽显贵气。

如果不是被这位祁先生“不小心”挖过墙角,钟忻可能也信了。

不是吧,这人已经开始广撒网钓大鱼了吗?

说时迟,那时快,钟忻大脑一片空白,只知道阻止祁卫带走洛书槿。这个不要脸的alpha和自己起冲突就算了,现在居然把手伸到兄弟这边,要抢姜末羽的老婆,是当他死了吗!浑身血液倒流向上,钟忻气得满脸通红,甩下大包小包食材,跑到洛书槿旁边怒斥祁卫。

在洛书槿震惊的注视下,他挥拳把祁卫推到迈巴赫上,压着男人,呼吸粗重紊乱。

狗日的男小三,看我正义铁拳。

“钟忻!卧槽你在干什么?”洛书槿人都要吓傻了,“不是,祁叔叔,你们认识吗?”

被压上车身的祁卫发型有些凌乱,无奈地苦笑:“我想……应该是认识的。”

钟忻呆若木鸡。

洛书槿拉开钟忻与祁卫,一时间不知道两人的关系,结结巴巴地说:“你们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钟忻不放心洛书槿,以为他被祁卫这样的成熟大叔骗了,仍然抱有很大的警惕心:“小槿,你认识他吗?”

谁知洛书槿乖巧地点头:“祁叔叔的案子是我爸弄的。”

“案子?你在打官司?”

见钟忻一脸迷茫地看向自己,祁卫主动解释道:“是一些与竞业限制有关的条款。总之,小槿的父亲帮了我很大的忙,刚好我人在这边,就想着请小槿吃个饭。”

原来是这样,钟忻十分尴尬地往后撤了一步:“抱歉,又错怪你了。”

脾气再好的人,接连遇上乌龙,也实在不会有多开心。祁卫整理好自己微皱的衣服下摆,无可奈何:“既然咱俩这么有缘,不坐下来喝点酒说不过去了。一起吧,我请你们。”

于是,尴尬羞愧的钟忻,不明所以的洛书槿,以及出来扔垃圾碰巧撞见修罗场的姜末羽,通通坐上祁卫的迈巴赫,来到某家没有名字的小酒馆。四人围坐在方方正正的小木桌边,大眼瞪小眼,谁都没有说话。

姜末羽是脸色最差的那个,他以为洛书槿会和社团的朋友出去聚餐,没想到是单独和alpha一起。哪怕洛书槿在微信里向他解释了很多,姜末羽始终不打开手机,斜眼看着窗外的海景,龙舌兰信息素张牙舞爪地包裹住oga,不安而焦躁。

“末羽,末羽……”桌下伸来洛书槿可怜的手指,抓着alpha卫衣抽绳,小心翼翼地晃了几下,“你听我说呀。”

姜末羽越想越气,他整日担惊受怕,恨不得时时刻刻跟在洛书槿身边,怕他受了半点伤害,甚至忽然发情。可洛书槿一点都搞不清状况,招呼也不打声就跑出去和alpha吃饭,万一发生意外,他只怕是要疯掉!

姜末羽抓住洛书槿的手,外溢的信息素已经足够让钟忻皱眉。祁卫慢悠悠地喝茶,心想这群小年轻真有意思。

“你要解释什么?”姜末羽用只有两人听清的音量说,“我知道你和他没什么,但我现在尤其,特别,非常生气。”

“对不起。”洛书槿坐到离他很近的位置,抱着他的手臂,“我以后一定给你报备行程。”

“这不是报备行程的问题!”姜末羽差点没控制住情绪,额头爆起青筋,“你知不知道……你马上要发情了?整个房间里都是木槿花的味道,后桌的,前台的,楼上的,那些alpha全都在偷看你!我真想把他们的眼睛挖出来……”

洛书槿的脸色逐渐惨白,他默然看着姜末羽,手指不自觉发颤。木槿花的香气骤然变浓了,oga鼻腔发出一股嘤咛,随即软倒在恋人怀中,瑟瑟发抖。

祁卫感知到信息素浓度变化,放下茶杯,皱眉对姜末羽说:“怎么回事?我现在叫医生。”

姜末羽腾地站起身,抄过洛书槿的膝弯往外走,转头对祁卫咬牙切齿地说:“不要你管。”

房间里汇集了越来越多的alpha,有意无意堵住姜末羽的路。年轻高大的alpha眼瞳幽深,燃烧着邪恶疯狂的占有欲,抱着oga撞开他们,一言不发地跑了出去。

钟忻还想追,被祁卫拦下了:“你现在跟上去,会被他当作争夺配偶的敌人。算了,让他们去吧。”

“你难道不担心小槿吗?”钟忻看着祁卫,男人为自己添了一杯茶。

“本来我和他也只是一顿饭的交情,硬要说的话,还是比较担心你被姜末羽打死。”

钟忻满头黑线,却又不能反驳什么,只能重新坐下。房间里的alpha们原本有些躁动,可像是陡然被什么压制住,集体收回信息素,抱怨着四散而开。

“看来oga还是太娇弱了。”祁卫抿了一小口白茶,含笑对钟忻说,“随时随地都可能会发情,还伴随着许许多多的危险。”

“那你为什么要寻找oga伴侣呢?”钟忻接过他递来的骨瓷杯,“有了oga妻子之后,你也许会变得和姜末羽一样,甚至比他更过分。”

“也许吧。”祁卫没有反驳,“alpha都是这样低劣的物种,不是吗?”

钟忻听出他话语中的不屑,不由自主想起前几次碰面时祁卫说的那些话,语气笃定:“所以你着急结婚,并不是因为oga……是想要孩子。”

祁卫放下茶杯,静静看着钟忻。

“是。”

一碟又一碟精致的中餐被摆上桌面,瓷器与银具相击出清脆的声响。松子鱼酸甜甘香,桂花蟹清凉温润,五花肉肥而不腻,烩西芹脆嫩干爽……纷繁香气扑面而来,这家名不见经传的小酒馆,竟然在异国他乡做出了令人惊叹的故里风味。

看着垂涎欲滴的钟忻,祁卫倒上低度数的米酒,推给他:“感觉你对我很有兴趣,要不我们做个游戏,一口酒,一个问题,怎么样?”

“好。”钟忻是个爽快人,直接将小盅里的米酒一饮而尽:“生孩子,为什么。”

祁卫向他解释自己乱七八糟的家事,隐去一些不便透露的背景,只说家里老人催得急,而且自己年纪不小了,是该安定下来。

“和你相亲的oga都知道吗?”钟忻忍不住又问,“比如陌……苏清陌。”

祁卫很小幅度地点头:“他们一家都很清楚。婚姻的本质就是明码标价的交易,他们图钱,我要孩子,仅此而已。”

钟忻又喝下两杯,夹了一筷子鱼,浸满糖醋汁的新鲜鱼肉在口中索然无味。

“现在轮到我。”祁卫主动倒了一杯,“知道苏清陌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原谅他?”

“因为太喜欢他了,他是我的初恋……我相信他是有苦衷的,大家都有难处,我可以给他机会。”

祁卫很快听出他话里有话,举杯挑眉:“你的难处是什么?”

钟忻放下筷子,抬头看着对面的祁卫。男人悠然自得的气度让他凭空产生一种挫败感,能用“联姻”来形容的家庭,绝对不是一般小打小闹。钟忻知道祁卫背景很不一般,像他这样高高在上的社会精英,怎么能理解自己的痛苦呢?

“我的难处就是,生活太苦了。”钟忻重复道,“这个世界,究竟是谁在替我岁月静好?是你吗,祁卫?”

那是钟忻第一次叫出祁卫的名字,调笑地,自嘲地,想要掩饰些什么,却彻彻底底地失败了。

米酒度数很低,喝再多也不会醉人。后面全程都是钟忻一个人闷头灌酒,对着祁卫絮絮叨叨。通过钟忻的讲述,祁卫见证了一个富裕家庭的落败。这里有严厉自大的父亲,性格软弱的母亲,机灵可爱的妹妹,还有养尊处优的他。变故发生在钟忻十四岁那年,父亲生意投资失败,为了还债不惜赌博,最终彻底陷了进去,把违法的勾当全都干了一遍。好不容易靠着亲友的帮助还完欠债,妹妹又查出白血病,手术费几万几万地扣,将原本亏空的家底耗得一干二净。

“我已经很久没回去过了,只要有空就出去兼职打工,省下来的钱全都寄了回去。”钟忻讲得口干舌燥,不管祁卫有没有在听,他有些头晕,“爸爸妈妈都不工作,待在家里躲债,同时照顾妹妹……佳佳得了并发尿毒症,隔段时间就要透析,所以我,我……”

钟忻哽咽着说:“我每个月都要往家里打好多钱,要是哪天我不行了,佳佳就要死。”

祁卫拿走他手中的酒杯,安静地注视着alpha。钟忻没有哭,仰头看着天花板的吊灯,大口喘气,看上去快要窒息。

“祁先生,此时此刻,就算你坐在这里和我吃饭,银行账户里的数字也会不停跳动,是吗?”钟忻喃喃道,“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份兼职工作,多苦多累都没有关系,只要能赚钱……只要能赚钱。”

“好。”

听到祁卫这么快答应他,钟忻有些不敢相信,迷茫地望向男人。

祁卫表情依旧很沉静,没有过分夸张的同情,也没有高高在上的悲悯,只是陈述一个事实:“你是学计算机的对不对?刚好有朋友在找算法实习生,薪酬很可观,我可以推荐你过去面试,比那些奇奇怪怪的兼职赚得更多,并且对你以后求职也很有帮助。”

“真的?”钟忻像是怕他反悔,坐到祁卫身边,把斟满的酒杯塞给他,“祁先生……你现在就答应我。”

“好。”

祁卫与他碰杯,两人同时喝完杯中酒,眼神交错无言。

吃完晚餐,钟忻想去海边散步,祁卫自然没有异议。他们一前一后走在沙滩上,远处的城市灯火通明,海岸静谧辽阔。

祁卫接到经理人打来的电话,停在原地,听他的股票与基金,听老宅又发生了什么争执,听他在茶港公司里安排的事情办得怎么样,听他在康加奈尔新买的房产装修进度如何。钟忻在不远处慢悠悠地走,脱掉鞋袜,赤脚踩进海浪中,年轻单薄的身影格外扎眼。

“……祁先生?”

祁卫回过神来:“按原计划持续购入,茶港那边可以慢慢收紧,动作别太明显。”

“好的。”经理人对着键盘噼里啪啦地敲字,“您还有别的吩咐吗?”

“去忙吧。”挂掉电话前,祁卫想起什么,又补上一句,“等等……帮我安排一个实习生的位置,要求之后发给你,尽快。”

“好的。”

经理人虽然惊讶,但从不质疑老板的决定,利索地挂掉电话。祁卫刚关掉手机,钟忻那边又接到电话,他站在齐膝的海水里,像是麦田里的稻草人,四肢僵硬扭曲,举着手机发呆。

祁卫察觉到不对劲,阔步走进海里,宽厚有力的手掌搭上钟忻肩膀。

“钟忻。”

年轻的alpha缓缓转头,面颊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祁先生……”

“怎么了?”

海水卷起祁卫的西裤,男人低头望着钟忻,看他眼底滑出皎白的月色,很快泪流满面:“佳佳她全身感染了……必须马上手术。”

祁卫听了,二话不说拉着钟忻往岸上走。钟忻感到头皮发麻般的恐惧,耳边像是有人在打鼓,沉闷的响声伴随着愈发粗重的呼吸,让他喘不过气来,眼冒金星。

“祁先生……祁先生……”

“你先冷静下来,发生什么事情都一定能解决。”祁卫扶着钟忻的肩膀,alpha看上去快被噩耗吓晕了,“回车上说。”

“手术,手术费,手术费……”钟忻嘴里不停念叨着,捧着手机翻开通讯录。他以前最讨厌向别人借钱,但是眼下没办法了,再多白眼也得受着。

对了,姜末羽,姜末羽给妹妹打过钱,那是他最好的兄弟,肯定愿意帮他的。可偏偏事与愿违,也许洛书槿真的陷入发情期,或者遇上别的困难,姜末羽的电话始终打不通,钟忻拨了好几次都无人接听,发去的消息更是未读。

他联系不上姜末羽,还有谁愿意给他借钱……祁卫手掌的力度加重了,钟忻挣脱开他的手,很快又触电般抬起头,死死抓着祁卫。

愿意帮助他的人,眼前就有。

钟忻腿脚发软,跪倒在地:“祁先生,救救我妹妹,求您救救我妹妹!”

“钟忻!”祁卫没想到他会朝自己下跪,言语不自觉发怒,将他拽了起来,“你疯了吗?就这么给人下跪?”

钟忻像是着魔般,语无伦次地向他哀求:“祁先生,求您救救我妹妹……”

祁卫眉心拧作一团,提着钟忻的衣领后摆把他甩上车。钟忻心乱如麻,根本想不到其他任何办法,只有一个声音愈发强烈:不可以,不可以放他走,祁卫是自己认识所有人中最有钱的,必须狠狠拖住,想方设法让他给自己借钱!

钟佳的手术就在明天,他没有时间再去兼职打工了。只要能救下钟佳,钟忻愿意做任何事情。他给苏清陌当了这么久的舔狗,最知道如何讨人欢心,哪怕低声下气,也要达成目的。

想到这里,钟忻如同发现甘泉的沙漠旅人,死死搂着祁卫的腰,放声大喊:“祁先生,我求您了,无论您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您……您不是要孩子吗,我给您生!”

祁卫的眼瞳瞬间被深沉恐怖的情绪覆盖,他反手掐着钟忻的下巴,低声靠近alpha:“你说什么?”

“我给您生孩子……”钟忻缠着祁卫的手臂,像是溺水之人抓紧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两个alpha之间也不是没有先例,我可以生!而且还一定是alpha后代,您也想要alpha孩子吧?”

钟忻声音越来越小,在祁卫如此冷酷锐利的目光下,他的恐惧惊慌无处遁形。可他真的走投无路了,到底该怎么做,才能一夜之间赚取这么多手术费?

“钟忻,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祁卫将他压到车后座,安静淡然地看着他,钟忻却感到不寒而栗。因为情绪波动而四溢的信息素失控地往外冒,整个车厢都充斥着清淡的佛手柑香气,可属于另一个alpha的信息素分毫没有。

从初次相遇起,困惑钟忻的疑问在此刻无限膨胀:祁卫的信息素究竟是什么?

“我可以给你借钱,帮你妹妹做手术。”祁卫沙哑着对他说,“别再对人下跪,也别说这些糊涂话。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讲些什么。”

“我没有!”钟忻想要证明自己的理智,“祁先生,我不能白拿您的钱。”

“那你可以兼职,可以之后工作再还给我。”祁卫终于被他惹毛了,隐约怒气快要凝成实体,“要给我生孩子……你是傻子吗。”

钟忻彻底哑然,仰卧在车后座浑身发抖。一股极其强硬霸道的信息素破空而出,像是铺天盖地的洪水,直接浇在他的皮肤上,穿透他的每一个毛孔,融进血管之中!沉重,厚实,坚硬,以至于让人无法抗拒,唯有臣服着打开四肢,接受信息素的洗礼。

钟忻仿佛坠入潮湿的原林深处,每一次呼吸,都被灌下无穷无尽的、令他恐惧窒息的味道。

祁卫的信息素是乌木。而更让钟忻害怕的是,他完全感受不到属于alpha的气息。

祁卫并非alpha。

“咳咳……”

陡然接触到祁卫的信息素,钟忻满脸通红,躺在祁卫身下拼命咳嗽。祁卫手指点着他的心脏,冷静地微笑着:“现在你明白了吗,要给我生孩子是什么意思?”

“你……你是……”

修长的食指停在alpha腺体的位置,祁卫眯着眼睛,收回信息素:“我是可以把你操怀孕的eniga。”

“只要我想,我可以咬破你的腺体,让你堕落成我的专属玩物,甚至比oga还要淫荡。你的腺体会在我的信息素刺激下二次发育,萎缩的生殖腔会一点点伸展,挤开周围的内脏,为我的孩子腾出空间,让它们扎根在你的肚子里,一天天变大,直到瓜熟蒂落,被你痛苦产下。”

“你的身体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排斥反应,甚至最后认知失调,精神错乱。”祁卫像是蛊惑人心的巫神,每句话都如刀子般扎进钟忻的耳朵,“被迫大着肚子,渴求着信息素的灌溉……那你到底是alpha呢,还是oga呢?

钟忻咬着嘴唇,被祁卫的话语刺激得瞳孔收缩,完全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呆滞地望向祁卫。

“而你,将永远不能被第二个人标记,也永远不可能和别的oga发生关系。”祁卫宽大的手掌盖住钟忻薄薄的腹肌,发出轻笑,“你自己还是个小朋友,就想着给我生孩子了?”

祁卫居然是eniga,那么之前的种种不对劲都能解释了。他隐藏得很好的气息,若有若无的威压,以及对于孩子的态度……

继续留在eniga身边,简直是与狼共舞。但钟忻心里想的全都是妹妹的手术费,哪怕他想逃,双腿却不听使唤地打颤,告诉自己:

钱要紧。

先解决好钱的问题。

“对不起。”

钟忻愣了好几分钟,才干巴巴憋出一句道歉。祁卫垂眸盯着他,等待alpha下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祁先生,那您给我打欠条吧,我之后做牛做马也要还给您。”

祁卫这才放开他,拉着钟忻起身,与他平视:“这么爱哭,一点都不像alpha。”

后背的衬衫完全被冷汗浸湿,传来阵阵寒意。钟忻接过祁卫递来的纸巾,胡乱抹了一把,有些胆怯地开口:“祁先生,您同意了吗?”

祁卫拿出手机,正要打电话摇人,钟忻又说:“不用麻烦您,我直接拿钱……就好。”

“你确定?”

祁卫本身是做医疗健康投资的,人脉很深,要解决一个白血病小姑娘,随口打个招呼的事情。也许钟忻不好意思再麻烦他,连声摇头:“不用了,我会给您还钱。”

话说到这个份上,祁卫也没有再逼,让助理往钟忻卡里打了两百万。为了不让小朋友局促,他还特意强调了一句:“钱不着急,你先给我好好念书,以后上班了再还,我不收利息。”

钟忻简直要跪下给祁卫磕头,满眼感激。祁卫捏了捏鼻梁,有些疲惫地开口:“时候不早了,我喝了酒不能开车,让司机送你回去。”

“谢谢祁先生。”

等待司机赶来的十几分钟内,两人都没再开口,唯有海潮声与浅淡的呼吸声从身侧传来。祁卫支起下巴,回想刚刚释放信息素的那一瞬间,钟忻的信息素就像被他揉捏破碎的柑橘,爆炸出甜腻汁水,勾得他心生痒意。

这是祁卫遇见这么多alpha中与他最契合的味道,也是他不讨厌、可以说有些喜欢的味道。

钟忻喝了酒,又闹了这么一会,累得眼睛都睁不开,倒在祁卫腿上睡着了。

“先生。”

司机敲了敲车窗,祁卫示意他别吵醒钟忻,护着他的脑袋。

“回家。”

苏家知道了祁卫要取消婚约的消息,自然不甘心地闹上门来。苏清陌哭哭啼啼地找祁卫,执意在会客厅等,管家怎么也劝不走。临近十二点,祁卫终于回来了,苏清陌赶紧跑去门口:“祁先生……”

oga停下脚步,看祁卫横抱着一个人走进家门,惊讶万分。那人披着祁卫的风衣,盖住脸和头发,看不太出性别,只露出细瘦的裸足,连鞋袜都没穿。

祁卫眉眼很冷,全然没了平日的温柔:“谁让你进来的。”

“祁先生,我来找您。”苏清陌没想到祁卫身边这么快就有了新人,恨得牙痒痒,却还得赔笑,“这是您的朋友吗?我不打扰你们休息,明天再……”

“苏清陌。”祁卫叫住他,“我已经和伯父伯母说得很清楚,婚约取消,你以后不必再来。”

“为什么,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苏清陌瞪大水润的双眼,无辜地望着他,像是牢笼里等待救援的小兽,“还是因为您嫌弃我有过前任?”

怀中的钟忻不安地抓紧祁卫的衬衫衣领,发出细微梦呓声。苏清陌一听,脸色都变了,青白交加,十分精彩。祁卫便任由钟忻搂着自己的脖子,与苏清陌擦肩而过:“你自己心里明白。”

苏清陌哀怨地看着那双脚,不知为何,他总感觉祁卫抱着的人很眼熟,但他又实在想不到身边哪个oga能勾搭上祁卫,只得悻悻离开。

祁卫把钟忻放到客房的床上,alpha缓缓睁开双眼,拉住祁卫的衣袖:“祁先生。”

eniga回头看他,调暗灯光坐回床边:“是不是头晕?我让阿姨给你煮点醒酒汤。”

钟忻头痛欲裂,可依然强撑着爬了起来,跪坐在祁卫身前说:“能借下充电器吗?我现在要汇款,手机没电了。”

敢情一直在挂念家里的事。祁卫吩咐管家去买充电器,顺便给钟忻准备洗漱用品和换洗的衣服。钟忻等手机能开机,马上转了五十万过去,第八区正好是中午,妈妈立刻点击接收。

一句安慰,甚至感谢的话都没有。

祁卫总觉得不对劲,作为父母,本来找孩子要钱就已经很奇怪,现在钟忻打回去五十万,他们居然丝毫不关心孩子,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钟忻却习以为常,又发了几条消息过去,叮嘱父母照顾好身体,注意休息。

【佳佳现在状况还好吗?我想看看她,拍个视频也行。】

过了很久,妈妈才回道:【佳佳剃了头发,不让你看,等过段时间再说】

钟忻心疼得要命,捏着手机半天不说话。鬼使神差地,祁卫伸出手搭在钟忻的背上,轻轻拍了拍。

alpha瞬间绷紧身体,却很快软化,乖顺地贴合祁卫,最终落下轻飘飘的重量。钟忻放下手机,沉默地仰望着祁卫,他在男人眼中看到罕见的、真正的柔软。

不知为何,钟忻的心脏也坍塌出一个酸涩的小孔。他害怕祁卫后悔,收回已经给他的钱,本能地想要更加攥紧这根救命稻草。

“我能抱抱您吗,祁先生?”

祁卫没有答应他,而是直接揽过钟忻的肩膀,让他埋进自己的胸膛里。钟忻闭上眼睛,几乎贪婪地沉浸在eniga乌木信息素中,发出叹息:“您的信息素真好闻……”

“很喜欢?”

“嗯。”

也许是祁卫的怀抱太温暖有力,钟忻舍不得放开。他太久没有享受过这样放松惬意的时刻,太久得不到爱意与关怀的滋润,因此哪怕和不甚相熟的祁卫在一起,这个拥抱也足以让他鼻尖发酸。

没有人能拒绝一个上位者的温情。

“钟忻。”

“祁先生。”

两人同时发话,最后祁卫挑起钟忻的下巴,用眼神示意他先说。alpha鼓足勇气,他的心跳快要爆炸:“我实在不知道怎么感谢您,请您让我……为您生一个孩子吧。”

钟忻已经被突如其来的压力击垮了,祁卫很清楚一点。alpha刚刚经历失恋,妹妹又病情恶化,现在的钟忻根本就是不清醒的,不理智的。他就像攀附古树的藤蔓,茫然无措地讨要阳光与养分,遇到自己,不愿松开,卑微地乞求救助。他甚至在很短时间内接受祁卫是eniga的事实,并且毫不惊讶害怕,反而坚定地要生孩子,这完全有悖认知逻辑。

祁卫要是现在点头,绝对称得上落井下石,委实不算光明磊落。他做了这么多年君子,都快遗忘年轻时搏命厮杀的快感了——他曾经也年轻过,并且此刻,另一条年轻的生命向他伸出脆弱的枝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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