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下坐起来了,说话语调也颇有底气,看着与病前没什么不同。
余若水等人的神色却愈加凝重,知道皇上这是回光返照的征兆,怕是活不过今晚了。
皇上稳稳当当坐于床畔,吩咐王公公,“招他们进来。”
等近臣到了跟前,问:“太子如何?”
几位心腹近臣跟随皇上多年,焉能猜不到皇上的心思,忙道:“太子聪慧而仁厚,谦逊而坚韧,允恭克让,敏而好学,得此明君,实乃天下苍生之福。”
他们虽然惯于逢迎,但夸赞阿寒的这几句话却是发自肺腑。新立的这位太子善良却果决,温和不懦弱,的确是个德行极佳之人。
皇上眉头不肯松开,道:“朕薨了之后,有几道旨意需得你们帮着宣之于众。”
莫诚听得胆战心惊,乍着胆子道:“皇上,臣斗胆一问,皇上要宣的密旨当中,是不是有一道殚压澜王世子的旨意?”
皇上冷着脸驳斥道:“什么时候朕的决议容得臣子来置喙了?”
莫诚异常决绝地跪下,“皇上,忠言逆耳,就算您今日降罪于臣,臣也不得不奉劝皇上一句:皇上万万要审慎!您莫要忘了,太子身子特殊,需得澜王世子来帮着维持清明——”
这件事除了当日在云隐书院目睹了蕙妃之事的人之外,只有少数几名近臣知道。
皇上病气上涌,闭了闭眼,并不接话,阿寒初刚上位,根基不稳,惟谨父子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终是一患,若不是为了阿寒的清明离不开蔺效的缘故,岂会只是调离长安这么简单,他会直接将他们父子二人连根拔起,永绝后患。
“澜王世子磊落坦荡,若有谋反之心,早在上回长安大乱之时便会筹谋,何须等到太子登基之时?”王行知见皇上情形不对,也在莫诚身旁跪下,苦劝,“而且世子妃与太子师出同门,情同手足,若皇上无故出手对付世子,一来会陷太子于不义,伤了世子妃跟太子之间的感情,二来世子恐怕也会冷了心肠,原本没有不臣之心,也会被皇上给逼出不臣之心呐。”
皇上叹息道:“你们说的,朕何尝不知道,可是太子的病根握在惟谨手中,惟谨又委实有胸襟手腕,若任凭他留在太子身边,朕怎么也放心不下。就算他眼下没有二心,天长日久,人心难测,谁又能保证他不会生出二心?若到时候他辖制阿寒,乃至谋逆,阿寒又该如何自处?”
王行之和莫诚语噎。
皇上道:“朕不会拿惟谨怎样,他是朕的侄儿,朕看着他长大,不过想将他暂且支离太子身边,等太子坐稳朝纲,再重新将他召回长安就是了。”
说完,拟定旨意,令莫诚等人将旨意暂且收下,只等太子登基之日,便当着朝臣颁布旨意。
做完种种安排,又将阿寒唤至床畔,告知他道:“你阿娘转世之后,务必到朕灵前告知朕一声,朕这辈子亏欠她良多,下辈子无颜再面对她,若你得了你阿娘的去处,知会朕一声,只要知道她过得好,朕也就放心了。“
阿寒淡淡应了。
是夜,皇上驾崩。
那道密旨还未交至毫不知情的太子手中,便已有人悄悄呈送给了蔺效。
蔺效早已清楚事情来龙去脉,不必打开,也知道无非是将他明升实降、远远调离长安的旨意,以求最大限度清除太子身边的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