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如今又回来了,明明快要忘记了,却死灰复燃吗?楚修明不敢去拿手机了,手机没有开扩音器,但那个人的声音在只有他一人的封闭的病房里依旧清晰,带着特有的调笑似的腔调,冰冷无情的字句硬是套上了温情的妆容,虚伪得让人心惊胆战。
“修明?楚,修明。”他说,他笑着说,楚修明可以想象那张脸,如沐春风一样的笑容。
受惊的楚修明在被子上无用地抓挠了几把,低声喊道:“不要叫我的名字!”
爽朗的笑声在耳里如雷鸣一样轰炸,楚修明无处可藏,他双手抱着自己的头,蜷缩着自己的身体,可怜地等待风暴过去。
“我想你了。”他说,“你哥哥怎么还不带你来看我?”
楚修明闭上眼睛,捂着耳朵,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爬起来了,他被冷汗浸了个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手机已经挂断了,那个声音早就消失了。他想起来了,他不应该想起来的事情,他都快遗忘了。
那是几年前楚修哲带他去看心理医生的时候,急病投医,找了最有声望的一个医生。那个医生是个海归,叫苏梓安,年纪轻轻就拿了国外的许多学位和奖项,回到国内马上就拿到了行医资格证,开始挂牌行医。楚修明当时是抑郁症中度,整个人晕晕沉沉的,对生存的渴望非常微弱。苏梓安当着楚修哲的面问了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然后提出要楚修哲暂时回避,楚修哲挺担心弟弟和别人独处,苏梓安就好言好语地哄了哄楚修明,表现出一副无害的样子,楚修哲才勉强关上诊室的大门。
然后诊室里发生了什么,只有里面的两个人知道。
因为心理疾病而食欲不振的楚修明,在出来后双手抓着楚修哲的袖子,第一次要求进食。楚修哲讶异地看着弟弟,脸色青白,眼角发红,他用怀疑的眼神看向苏梓安,苏梓安笑了笑,说:“令弟现在是不是像个正常人多了点?”楚修哲没办法反驳,他内心也是承认了的,苏梓安把处方单拿给他,上面都是一些常见的抑郁症用药,诊疗费比其他医生的却低了两三成的样子,效果好很多。
楚修哲没有起疑,他觉得这种天之骄子身份的人,诊疗费压根就是个场面活儿,所以他就下楼去交费了。楚修明眼睁睁地看着哥哥坐上电梯下了楼,脊背就是一阵发寒,他感到空荡荡的胃部痉挛得厉害。苏梓安从他背后伸出手来,两手轻轻搭上他的肩膀,拍了拍。明明力度不大,楚修明却好像要垮下去了一样。
“和其他医生的治疗方法不同吧?”苏梓安轻笑着说,“这是我在国外开发出的新方法,还没有公布,算是我的秘籍了。”
微凉的手指滑向楚修明的脖子,食指轻轻按压在大动脉上,苏梓安说:“你要自杀就切这里,最好用点力,让脑袋滚下来,像你那车祸惨死的父母一样,乱七八糟的。孩子就要像爹娘,对吧?”普通的刀也不会让颈椎折断,何况楚修明根本拿不到那么锋利的刀,这不过是苏梓安夸张的说法,对这种思维迟缓的病人来说居然有效果。
楚修明不由得又想起了那场车祸,他满身的血,面前那破烂的尸体赫然在目。他下意识地拒绝着,他摇着头,嘴里喃喃道:“不要……我不要……”苏梓安勾唇笑着,他很喜欢这个病人。
后来楚修明还是被三番两次地被楚修哲送去苏梓安那里,尽管他不想去,他也没办法拒绝,楚修哲的理由永远冠冕堂皇。直到楚修明的状况好了很多,楚修哲就不让他去看病了。前有狼后有虎,说的就是楚修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