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野长这么大,只见过张素流过一次眼泪。
那时西北传来消息说父亲战死,她跪在衣冠冢前,纵然满面泪痕,言语中却未见一丝犹豫脆弱,只叫他对自己发誓,必报父仇。
那时他方知道,阿姐张素心性弥坚。
而今阿虎生死不知,他不免焦躁,却见阿姐面若寒霜却仍冷静,只目不转睛地看着正在为阿虎诊脉的大夫,不愿有任何一点打扰。
直到为阿虎看诊的老大夫查看了伤口,又看了舌苔,最后直起身来拿手巾擦手,方才出声询问道:“陈老,阿虎他如何?”
老大夫似是松了一口气,唤来纸笔,一边开方子一边道:“虎将军这伤口倒是不碍事,只怕是凶器上淬了毒才有此症状。幸而虎将军似是服用过解药,毒性发作的并不厉害,这性命是无忧的,只是伤元气,日后怕是要好生将养……”
他将手中药方拿起吹了吹:“一日两副,三日后我再来。”
张素和张野都松了一口气,张野更是躬身施礼:“多谢陈老救命之恩……”
陈大夫急忙去扶:“治病救人乃是老朽应尽之事,将军无需多礼,只是……”他四下看了看,见方才伺候笔墨的都下去了,才倾身凑近张野说了一句:“只是老朽在繁阳许多年,这种病状只在宫中见过,听说是私卫的手段……”又咳了一声,挺直了背道:“不过是猜测,想来是当不得真的。”
张野眉头紧蹙,按下思绪先送了大夫,回来便见张素坐在阿虎床边,怔怔地不知在想什么。
“阿姐……”
“私卫为何会对阿虎下手?”张素食指扫过阿虎干枯起皮的嘴唇:“既是毒杀,又为何会给阿虎解毒?”
张野思索片刻道:“想来阿虎的毒不是刺客解的。”他安抚性地将手放在张素肩上:“阿姐不必忧思过甚,想必最先发现阿虎的人就是解毒之人,我已叫人去查了那个去爵爷府上的报信者,应该很快便有结果了。”
然而这个结果却没有张野想的那般快,派去寻查的下属前来回禀,只道此番调查困难重重,大理寺、县衙、卫所都似有所隐瞒。
张野不免疑惑,若说因为他查伤了阿虎的刺客所以才遇到阻力,那也可以理解。毕竟事关私卫,许是宫中下令要瞒住消息。
可他如今是在找救了阿虎一命的恩人,这也令官面上的人讳莫如深,他便很是不解了。
张野在军中一言九鼎,但在这繁阳却并没有很深的根基,此时遇到这种困境不免也有些棘手。
见弟弟愁眉不展。张素关切道:“怎的?竟是查不出来吗?”
张野看着张素,如今不过几天时间人都瘦了一圈,他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又打起精神道:“阿姐不必担心。既然明面上查不到,我便派些好手暗地里查,定能有个结果的。”
听了这话,张素却并未露出赞同神色。
“阿虎遇刺的事很有可能是宫中做的,如今撒出人去暗地里查,只怕被有心人揣度用心,许要生出许多祸端来。”她又看了看张野的脸色,语气中带了些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