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狼祸以来的第五天,天地依旧黑暗——
在绿之塔,铺天盖地的雨水正在瓢泼而下。远远近近代表火种的光柱已经熄灭了,天地之间陷入一片漆黑之中,只有偶尔的紫色闪电才能撕开重重黑暗,耀眼的电光将雨水映成一片银色。
狼群已经攻破了绿之塔外围最后一道屏障,浑身雪白的冬狼与毛皮溃烂的瘟疫之狼越过重重叠叠由德鲁伊与树精灵的尸体垒起的防线,第一次出现在了绿之塔的居民们的视野中。
狼群像是洪水一样从起伏的大地上席卷而至,锐利的爪子彼此起伏,踩踏在分不清是泥水还是血水的地面上,带着飞溅起的水花穿透雨幕。
很快一排面色苍白的面孔出现在了磅礴大雨中,男人或者女人的脸孔,有些甚至还很年轻,不过是少年,上面写满了混合着惊恐与不安的神色。
雨水从这些人脸上滑下来,从额头、鼻梁上、眼皮或者是脸颊上,他们微微张开口,但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手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德鲁伊长老站在这样一支‘军队’后面,手持橡木手杖,面色严肃;在他眼中这些年轻人就是绿之塔的最后力量了,可以说是天空之环在这里的为未来留下的种子。
可在生死存亡的局面面前,即使是种子也必须投入到防御战中。德鲁伊们在绿之塔最下层的秋分大厅建立起最后的防线,试图阻止狼祸进入城镇之内。
所有人听着狼的脚步声在雨幕中比雨点还要密集,那仿佛是一只恐怖的大军在行进,让人由不得感到绿之塔的火种在风雨中摇摇欲坠。
或许下一刻,就是永恒。
成千上万的人被黑暗所吞噬,死去的人就像是一个数字,但这些数字曾经包含着一张张生动的脸——他们原本是丈夫,儿子,朋友或者恋人,但都失去了色彩。
第一批冬狼从黑暗中涌现了,它们在这里力量已被削弱到最低限度,差不多被压制到黑铁中位的水准,但凭借恐怖的数量还是让人忍不住心悸。
这正是狼祸最让人感到绝望的地方,无论你多么英勇善战,但最终还是耗尽力量在无穷无尽的攻击之下倒下。
狼群可能付出了比德鲁伊、树精灵多十倍、甚至百倍的代价——它们的尸体在雨中溶解,化为黑色的污水渗入地下——但更多的它们的同类越过这些尸体,一拥而上,黑暗之中仿佛没有尽头。
然后狼与人撞在一起。
它们撞上了藤蔓交织变成的一道荆棘之墙,后面的狼毫不在意前面的同伴——第一头冬狼撞在荆棘之墙上,尖锐的刺刺穿它们的皮毛,乌黑的血液染黑雪白的外皮。它被后面涌上来的狼群撞上来,压扁,甚至眼珠子都因为受到挤压而爆裂、突出眼眶之外——第二头、第三头冬狼重蹈覆辙,垂死的魔狼发出可怕的哀嚎,但更多的狼只是踩着它们同伴的尸体跳上了荆棘之墙,倒下的冬狼一瞬间就被锋利的爪子踩成肉泥。
银色的潮水很快漫过矮墙,撞入了树精灵战士的队列中,树精灵的阵型被巨大的力道撞得向后凹陷,许多人第一时间就被无数狼口拖了下去,惨叫此起彼伏。
“罕见的大魔潮。”
威廉一袭银袍站在大厅通向绿之塔一侧外面的广场上,天地间连成一线的雨水在离他身体一尺之外就像是撞上了一层无形的墙向外溅开,化为一层水雾。
在旁人看来,这道无形的墙在这位银色联盟的传奇巫师身体周围几乎形成一个完美的球形,球形笼罩的范围甚至连地面都无比干燥,周围的水流无法渗入只能从两边汇成小溪绕行。
但老人显然并未在意此事,他手持一支银色的手杖,杖头六枚石制符文环绕;若是布兰多在此会认出这柄法杖正是传古级圣物——秘银之耀,卡奈奇历任城主的传承,也可以说是而今威廉的身份象征之一。
他手持法杖,随手弹出几道闪电击毙了几头穿过树精灵的防线想要进入城镇内的冬狼,沉吟了一下,如此说道。
“哼,哈茹在议会上如是说——这次魔潮不过是例行公事。但当初银烛议会是怎么告诫他的?占星术士们在观测黄昏之龙的星座时,早就偶然发现几个星座摇摇欲坠,他全然不当一回事。”
威廉身边的老人雪白的眉毛一抬,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这位老人身边同样环绕着一道球形的透明墙,只是没有那位传奇巫师范围那么夸张罢了。
“所以你来这里,原来是为了这回事?”威廉回过头。
“差不多,如果信风之环出了问题,人类恐怕会丢掉安培瑟尔以南所有的疆域。”老人答道:“何况,埃鲁因毕竟是我半个祖国。”
“不过原本只是观测一下情况而已,可没想到比想象中还要严重。从绿之塔的情况来看比文献上记录圣者之战那一次还要来势汹汹。”他抬起头,看着黑沉沉的天空:“若不是我还有理智的话,都要怀疑玛莎大人的创世法典‘tiamat’开了个口子。”
“我可不喜欢这种冷笑话,”威廉轻描淡写地回答道,天空中闪过一道闪电,将他削瘦的脸映衬得一片雪白:“所以你打算怎么做,图拉曼老弟?全部干掉这些魔物,保全他们?”
他指了指那些德鲁伊。
“你尽管笑话吧,我可没那个能耐,”图拉曼瞥了这家伙一眼,他从袖子里拿出一颗水晶球:“若是他们守得住,自然皆大欢喜。若是守不住,我暂时将枯木议会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就行了。”
“按照他们的话说——有种子,大树就会生根发芽。”
“传送之球,”威廉银色的眉毛一掀:“你竟然把这东西带来了。”
“这叫万全的准备,老友。”
“你又在讽刺我了,”威廉微微一笑。他弹了弹枯树枝一样的手指:“我和你说过了,我来这里并不是为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纯粹是为了过去的一个老朋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