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心紧紧盯着烈炎,像是盯着日夜思念的情郎,又像是盯着不共戴天的宿敌。我也不知自己是如何能从她那感受到这相互矛盾的两面,但我的的确确是同时感受到了。
她松了松紧握的拳头,轻轻叹了口气:“我不只是为了我哥哥,也是为了烈炎大哥你,我不想看到你们两败俱伤。”
褚衣道:“夜心姑娘话说得轻松,可如今这样,岂有两全的方法?”
夜心突然伸手握住烈炎的手腕,急切道:“烈炎大哥,若是哥哥败了,你能否饶他不死?”稍作停顿,又略微低下头,“若烈炎大哥你败了,我也定会求哥哥放你一命。”
烈炎嘴角微动,扯出一丝笑来:“我若败了,你哥哥断不会放过我,他若败了,也断不会容忍我放过他。如此这般,你还是看开点好。”
夜心将手收回,身子瑟瑟发抖,烈炎看不见,我见了倒有些于心不忍,但又不好说什么,反正最该说的话,烈炎已经说了,我再多言亦是累赘。
褚衣适时道:“夜心姑娘,我送你回去罢,青龙使受了伤,还需要多些时间静养。”
夜心刚欲起身,烈炎又问:“你可知道雪熙姑娘现在何处?”
“雪熙?是哥哥带回来的那个女子?”
“正是。”
夜心摇摇头,意识到烈炎看不见,又道:“不知,哥哥从不让我过问他的私事。”她喃喃念了几声雪熙的名字:“雪熙……雪熙……”蓦地脸色一白,难以置信似地望着烈炎,口中直念叨:“原来是她……原来真的是……”她甚是凄婉地一笑,笑容破碎如雨打的花瓣。
夜心跟着褚衣走后,我低头去看烈炎,他亦低着头,孩子气地拿食指绕着袖子上的一根线头。虽然我仍有些云里雾里,但瞧着夜心方才的模样倒也估摸出了三四分,心想:这可真是一个虐恋情深、爱恨交织的故事。
烈炎敲了敲椅子扶手,朝着我在的方向偏过头,低声唤我:“阿菱?”
我应了声,继续替他清掉眼里的余毒。毒素清后,他的眼睛反倒显得有些浑浊,他迷糊着眼望我:“累了?”
我揉揉有些酸痛的肩膀,笑道:“不知怎么,可能真是累了。”我拿着刀片割断他袖口的线头,见他锁骨和手臂处的伤口已经渐渐愈合,道:“你好好歇一阵罢,我也不待在这打扰你了。”烈炎端坐在椅子上,沉默着点点头。
出去时,我随手替他将门关上,但见晨光穿过窗户上冰裂的花格,将整个屋里笼出一层薄薄的流光轻舞的金色。他微微歪着头,看着窗外,就像是从朝阳初升坐到了日暮西斜,我突然就回忆起来,许多年前一个盛夏的黄昏,我端着刚从厨房拿来的绿豆糕去送给他,他就像眼前这般,静静坐在山头,坐在霞光绮丽的沉沉薄暮里,等着暮去朝来,守着寂静繁华,仿佛已经这样,过了千年万世。
***
我走到云繁他们歇息的地方,因屋门是虚掩着的,我便直接走了进去。屋里有淡淡的兰芷熏香的味道,望遥不在,只有云繁靠坐在床榻一头。他睡得正熟,一只手搭在蜷起的膝盖上,一只手还按着腰间的噬魂剑。
我捏了被子一角,轻轻给他盖上,他稍稍动了动,嘴里咕哝了几个字,我凑过去细听,又没了下文。正要离开,却听到云繁喊了声:“清泽。”
这轻柔的一声,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似在我头顶打了个响雷,震得我脑中一片空白,连望遥什么时候走到我边上也毫无知觉。
望遥进来惊醒了云繁,他睁开眼看到我,微微有些吃惊:“阿菱?”他拉过我的手,向窗外望了眼,看看望遥,又看看我,吁了口气:“我还以为魔军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