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韵白之前还说对王允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现在就说出这番话来顶撞他。
前后两者看似判若两人,但其实都在情理之中。
高韵白乃是影教教徒,归根结底,他终究是影教的人,并不能真真正正算是王允川的部下,而现在之所以暂时效命于他,也只不过是因为王允川斥巨资雇佣了他而已。
高韵白的最终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护王允川周全。
说到底,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这些都是他的自由,只要到最后他能保王允川安然无恙、清泰无虞就行。
而方才那番话里有话,也只不过是因为受不了王允川这婆婆妈妈、啰哩啰嗦的性子而一时激动罢了。
毕竟自己都已经明确告诉他此乃天降异象所致,结果他还非要这般刨根问底、咄咄逼人,这般喋喋不休、罗里吧嗦的,又有谁顶得住呢?
跟在王允川身边这么多年,高韵白谈不上对他了如指掌,但多多少少还是了解一些他的秉性的。
高韵白知道,王允川就是希望阵阵妖风乃是人为所致,而并非天降异象,这样也好拜托自己揪出那装神弄鬼的幕后真凶,还他一个清净安宁,而若是天降异象的话,不光是他束手无策、无计可施,就连自己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让这所谓的妖风缠上他一阵子。
说实话,高韵白本不想跟他闹到这个份儿上,自己对他已然是和颜悦色、好言相劝,谁叫他敬酒不吃吃罚酒,脑子愣是不开窍呢?
如此一意孤行、冥顽不灵,高韵白也只好恶言相向,让他清醒清醒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其实从某种意义上说,高韵白刚才那番冷嘲热讽的言语并无任何差错。
王允川蛮横无理、横征暴敛,身为一城之主,凭借职位之便而肆无忌惮地为所欲为,可谓罪行累累,罄竹难书。
如果这势不可挡的阵阵狂风并非苦无所为的话,那老天爷实在看不下去故而以此来惩戒王允川也是极有可能的。
如果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是故步自封的封建迷信的话,那世上也就没有“人而好善,福虽未至,祸其远矣”这一说了。
只可惜在王允川面前,是说不得实话的,但像高韵白这样武功高强且背后有影教这般的强大势力以作支撑的人,就可以另当别论了。
然而尽管高韵白说得再怎么有道理,王允川听了他的这一席话,脸上仍是闪过一丝极为不悦的神情。
“高先生,你这话是在说我的不是了?”王允川横眉怒目,用一种冷冰冰的语气,辞气激愤道。
“不敢。”高谐特地拉长了声线,语调逐渐上扬,进而阴阳怪气地说,“您乃一城之主,我哪敢指出您的不是啊?而且您的不是这么多,我若非要指,那也指不完呐!”
“你……”王允川欲言又止,喉结一阵蠕动,话到嘴边,又不自觉地咽了回去,同时,还猛地拍了拍座椅两旁的扶手,发出“啪”的一阵声响,直接激动得站了起来,瞋目而视高韵白,想要对其大打出手,却也只能是有心无力,很是无奈。
李保春见状,顿时慌了神,连忙上前一步,皱着眉,苦着脸,苦口婆心地安抚道:“城主息怒,城主息怒,可莫要因此气坏了身子!”
高韵白淡然一笑,在这种千钧一发之际,果断选择了退让一步。
只见他识趣地双手作揖,毕恭毕敬地致歉道:“我若是哪里得罪了城主,还请城主见谅。毕竟高某在影教时从未遵守过什么君臣之礼,对城主这儿的规矩不太熟悉也是情有可原。相信城主陂湖禀量,应当是不会与高某计较此事的吧?”
王允川怒目圆睁,沉默不语、一言不发,只是一个劲儿的喘着粗气,心绪不宁、愤愤不平,城主府内敢这么顶撞自己的,恐怕也就高韵白这家伙了!
高韵白的顶撞致使场面一度陷入了沉寂的氛围当中,一时之间,鸦雀无声、万籁俱寂,就连空气当中也弥漫着一丝尴尬的气息。
李保春见势不妙,心中一阵触动,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按照城主这不肯退让的性子,如不赶紧想一个万全之策出来,高韵白指不定还要做出什么冲动之事!
于是乎,李保春的眼珠子于眼眶中转了转,进而冥思苦想、绞尽脑汁,大脑飞速运转,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过后,终于灵机一动、急中生智。
只见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排洁白的大牙齿,对着高韵白憨憨一笑,意味深长地开口道:“多谢高先生了,有高先生为我们指点迷津,我们已然是大彻大悟、醍醐灌顶。高先生劳苦功高,城主甚是欣慰。既然事情的谜团已经揭开,那就请高先生先行退下吧,城主自有应对的办法。”
“好。”高韵白把眼睛睁得更大了些,进而挑了挑眉头,用一种慵懒的声调,悠然自得地与之作别道,“高某告退。”
李保春目送着高韵白渐行渐远,直至其出了王允川的寝宫后,这心里的大石头才总算是落了地。
李保春搞定了高韵白以后,这才把注意力放在了王允川的身上,进而勉勉强强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轻声细语地唤道:“城主……”
“他凭什么这么放肆!”还没等李保春说完,王允川便是青筋暴起,义愤填膺地厉声呵斥道,“本王身为一城之主,位高权重、威风凛凛。他高韵白不过是我的一个贴身镖师,居然胆敢这般目无王法,藐视一切!他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城主了!本王花重金聘请他来,难道就是为了活活受他气的吗?!”
“还请城主莫要生气呀。”李保春心慌意乱,语重心长地安慰道,“城主聘请高先生,本就是作贴身镖师之用。保护城主的安危,才是他最主要的目的。而从某种角度上来说,除此之外的其它事宜,高先生皆没有插足的必要。如今高先生肯富有耐心地为城主解惑,已然是仁至义尽。况且高先生已经给出了他明确的回答,只不过这话说的是难听了点,可若非城主苦苦相逼,高先生也不至于……”
李保春说到此处戛然而止,封口不言、默不作声,到底是没能说出口,不忍再打击一次王允川。
可用不着李保春说完,王允川也已经清清楚楚地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了然于心的王允川猛地睁大了双眼,炯炯有神的目光突然变得犀利起来,进而恶狠狠地瞪了李保春一眼,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眼神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而后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不可思议开口道:“李公公,难道连你也是这么认为的?”
“老奴不敢!”李保春当即就把头垂了下去,迷离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地面,惶恐不安地说,“城主吉人自有天相,治理居安城数十年来,百姓安康、盛世太平。而阵阵妖风扑面而来,的确是天降异象不假,可说不定只是一时凑巧罢了。城主一定可以化险为夷、转危为安的!”
一听这话,王允川紧皱着的眉头才渐渐松弛,身子才逐渐放松。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番状态,整理了一番情绪,努力让自己重新冷静下来,进而把手一挥,神思不宁、一筹莫展道:“如何化险为夷?如何转危为安?这狂风愣是盯上了本王,本王虽贵为一城之主,却又如何能跟天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