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岸虏兵应该已经认识到自己是穷途末路了,不劝降吗?”武威郡王赵翼疑惑问道。
“赤扈南侵以来,中原黎庶十存三四,无论是赤扈人,还是投附赤扈的汉军,双手都沾满我们汉人的血——先灭了六七成敌卒,再劝降吧。”徐怀淡淡说道。
汪伯潜、周鹤他们都能感受到徐怀平淡语调里那腾腾杀气,都知情识趣的闭上嘴,没有说劝降一事多说什么。
“连日督战,没有一日或歇,今日也是疲累到极点——我就不陪诸公在此观战了,”徐怀对范宗奇、刘师望、张雄山以及董成等人说道,“你们好好陪周相、汪相、赵郡王、魏右丞在此观战,等到夜宴之时,再来唤醒我!”
徐怀朝周鹤、汪伯潜他们拱拱手,就在侍卫的簇拥下与萧燕菡先回大帐歇息去了。
望敌台上也建有战棚,为迎接周鹤、汪伯潜等人临视战场,还特意在战棚里摆放桌椅,好叫他们慢慢的观看数十架重型投石机一起发动的场面。
周鹤、汪伯潜此时也不能说徐怀怠慢,只能耐着性子站在望敌台的战棚观战。
目前所部署的六十多架投石机还仅仅是初步,更多的配重式投石机还是紧急建造中。
一连数日,徐怀都推说身体疲惫,只是着董成、刘师望、郑屠、朱桐他们陪同周鹤、汪伯潜、魏楚钧他们登上望敌台观看投石机轰砸敌营的情形。
虏兵大营虽说坚固,但到底规模太小了,特别是环绕的小营仅有百步见方,哪里抵得住大量的投石机抵近后持续不断的轰砸?
最初时虏营还拿投石机进行对轰,以木结构为主的投石机,哪怕是被十数斤重的泥丸弹持续砸中,也会产生不同程度的损伤,但他们这边可以源源不断建造新的进行补充。
靖胜军所投掷的泥丸弹也都是经过烧制的,不仅分量更足,体积更大,更为坚硬,砸入敌营后绝大多数都会破裂开来,令虏兵难以重复利用。
这种情况下,虏兵的投石机反击就完全被压制住,投石机也是每日俱减。
三天之后,虏兵就不得不放弃外围的小营,将兵马都收缩到坚如城池的大营之中——范宗奇就组织兵卒、民夫,继续将前垒往前推进,然后将数量倍增的大小投石机,部署在距离虏营城墙一百到三百步之间的地带,持续不断、昼夜不休的轰击虏营。
望敌台距离虏兵南大营仅千余步,晴朗时周鹤、汪伯潜、魏楚钧都能清晰看到虏营城墙被砸出一道道蛛网状的裂痕,还不时发生小的垮塌;守在城墙之上的虏兵,被散石弹、泥丸弹砸中,骨断肢残的情形更是历历在目——他们看了都替虏兵感到触目惊心。
在此期间,虏兵也试图组织反攻,但靖胜军甲卒依托营垒进行坚决的狙击,虏兵的反攻一次次被无情的瓦解。
七八日后,虏营城墙大面积垮塌,几乎都没有虏兵敢站到城墙之上防守,这时候范宗奇组织上百架投石弩车、巢车投入前阵,几乎贴着虏营残破的城墙将一只只点燃的火油罐朝虏营之中投掷而去,将点燃后冒着滚滚黑烟的湿木料投入虏营,以烟毒熏敌;组织精锐弓弩手,以强弓劲弩狙射虏兵……
这期间也有虏兵及雄州汉军试图投降,徐怀下令一概不受。
第一百八十一章 战果
进入十一月,徐怀才颁布限制招降令,即雄州汉军都将以下许降,色目军十夫长以下许降;雄州汉军都将及诸色目军十夫长以上武吏,斩赤扈人首级三枚到十枚,可将功赎罪许降;赤扈本族兵卒以及雄州汉军、诸色目军罪大恶极之将领尽诛,绝不容情。
与此同时,靖胜军也开始组织兵卒从垮塌的城墙缺口杀入虏营。
除了徐怀对被围虏兵中的汉军降附将领及赤扈族兵下了绝杀令外,十一月淮南地区的天气也冷了下来,甚至还下了两场小雪,令南岸虏兵看到坚守至淮河冰冻的希望。
虏兵的抵抗意志并没有因为城墙垮塌、失守而瓦解,成百上千的虏将、投降汉将倍加严厉的胁迫底层兵卒以及数千民壮在其大营内部开挖一道道壕沟、夯筑一道道土墙,试图负隅顽抗、坚守到底。
靖胜军也不着急往虏营深处延伸,而是利用盾车、弩车等战械一步步抢夺、控制要点,不断压缩敌军的防御空间。同时在垮塌的城墙基础之上,抢修望敌台,将一架架投机弩车放置上去,居高临下往虏兵抵抗区更精准的投掷火油罐、泥丸弹;期间还不断将诸路勤王兵以及寿春兵马拉进来打消耗。
虏兵水师虽说不再有将主力战船拉入淮河进行会战的决心,但小股船阵出击袭扰却从来都没有停止过。
敌船夜间出动更是频繁,也给荆州水师造成不少的伤亡,虏兵也是以此激励其南岸兵马咬牙坚持到淮河冰封之时。
十一月上旬,荆州水师的三四百艘中小型战船也终于通过被堰坝分隔成数段的山阳渎(京杭大运河淮东段)进入淮河。
这时候荆州水师在会合淮东水营、信阳水营之后,不仅有能力在夜间也对淮河寿州段进行全域封锁,同时还对虏兵水师控制的颍水河口发起进攻……
南岸虏兵最终没有能坚持到淮水封冻,十一月二十一日杨景臣下令最后仍追随于其的数十护卫,在一处暂未失守的祠堂之中堆满薪柴,与二子杨从裕、杨从同点燃薪柴之后自刎而死,随后雄州汉军数千残兵投降,宣告南大营彻底拔除。
东大营主要由赤扈万夫长怯不黑率部驻守,则顽抗到十一月二十六日被全歼。
周鹤、汪伯潜二人在董成、郑屠、朱桐等人的陪同下,巡视过淮西已经陆续收复的州县,受邀再次赶回到淠水河口大营与徐怀见面。
这时候成百上千的民夫,已经开始收拾战场,将一具具焦黑的尸体从浓烟滚滚的残破虏营之中用牛车或骡马车拉出来。
将其中是赤扈及诸色目部族的兵卒以及雄州降军的将领从这一堆堆尸体里甄别出来进行枭首,一颗颗头颅从石灰里裹一遍,保存起来准备送往京中;然后那些有头无头、残肢全肢的尸体,都像牲口一般扔进一座座挖好的大坑里。
在这个埋尸坑里,每扔数十具尸体,都会洒铺厚厚一层石灰以防瘟疫。
周鹤、汪伯潜以及随行的士臣,再次站在望敌台,看着这一幕幕都难抑一阵阵晕眩。
“这一仗总算暂告一段落了,平凉公这边可有将战果统计出来?”周鹤收敛心神,感慨的问道,“老夫也要及时为平凉公,为三军将卒请赏啊!”
“只能说暂告一段落,但淮河封冻在即,很难说北岸虏兵就不会再蠢蠢欲动了,”徐怀负手站在被摧毁的浮渡处,举目远眺北岸的虏营,说道,“至于战果,也只是略作统计,仅算淠水河口一役,前后击毙胡虏及降附汉军近两万六千人,俘虏汉军及诸色目军兵卒一万两千余众,解救被掳民夫六千余众,缴获战马不到三千匹……”
虏兵南下时携带大量的战马以及普通的挽马、驮马,即便殿后虏兵也有大量的战马,但虏兵在被围困之后,为节约豆麦秣粮以及尽可能的多储备肉食以利坚守,大批量宰杀战马以及其他牲口,最后仅保留四千多匹战马,想着作为最后的突击力量使用。
而在最后对这些战马的争夺中,又被虏兵杀死千余匹,最后所得不足三千匹良马,单以战马得失计,这一仗京襄都算不上赚。
八九千契丹将卒穿过邛崃山后,通过水路坐船过来增援相对方便得多,也容易隐藏行踪,但绝大多数战马还是由京襄提供。
这一仗,京襄除开驻守汝蔡等地的骑兵部队外,差不多将所有的战马,包括编入现役的、马场所储备的,乃至种马都拉了出来投入淮西战场。
骑兵部队看上去仅仅参与了突袭进逼敌营以及强袭浮渡的作战,前后也就半天时间稍多一些,之后主要负责外围的警戒,但战马的损耗依旧极大。
特别是趁夜奔袭,那么多的骑兵黑灯瞎火驰行于起伏不平的野地,马蹄踩到坑里,动不动就会将马蹄子撅断掉,这匹战马就直接废了,很难养好伤再上战场。
夜奔淠水河口,甚至还有数百将卒从马背上摔伤,人数之多甚至不比杀到淠水河口、强袭浮渡作战产生的伤亡低多少。
不过,最主要的伤亡还是集中在水军作战以及后期以靖胜军充当主力对虏营展开强攻上,战死及重残人数都超过四千人。
而说到第二次淮南会战,大越军民总的伤亡就惨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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