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灼欢欢喜喜骑在班龙背上,问景昀:“你不要吗?”
景昀不需要。
这点路程对她和慕容灼来说都不算什么,骑班龙出行除了引人注目外毫无用处,她买这头班龙纯粹是为了给慕容灼玩儿,至于她自己,自然是不需要的。
慕容灼犹犹豫豫,面上浮现出挣扎的神情。
景昀问:“怎么,不喜欢?”
慕容灼连忙摇头,在班龙光滑如缎的雪白皮毛上摸了两把,班龙温顺地低下头,蹭着她的掌心。
“不是不是。”慕容灼欲言又止,看了看景昀覆眼的云罗,“只不过,我们这样走出去,别人会不会觉得我恃强凌弱。”
她俯下身征求景昀意见:“我们轮流骑怎么样?”
“……”
景昀缓缓地道:“现在转手卖掉还来得及。”
慕容灼立刻闭嘴了。
从南城门出城,沿着官道走了半个时辰,景昀忽然停住了。
慕容灼一看景昀伸手去触碰衣襟下的月华瓶,立即惊声问:“在附近?”
景昀抬起另一只手,朝慕容灼摆了摆,没有回答。
她闭上眼,片刻之后,露出一种近似于疑惑不解的神情。
仿佛有一根细细的丝线,牵扯着她神魂缺损的地方,极轻地、一下接着一下地扯动着,带起了细密的刺痛。
那是她缺失的神魂一角,与神魂本身相互感应召唤的缘故。
但不该是这样,寻找前两块神魂碎片时,一旦景昀踏入到足以感知缺失神魂的范围内,那种神魂牵引共鸣带来的剧痛,说是撕心裂肺毫不为过。
可除了她自己的神魂一角,又有谁能牵动她的神魂?
月华瓶中,玄阴离火深处沉睡的神魂碎片有了动静。
景昀秀眉蹙起,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她拧眉压下神魂传来的刺痛,探向月华瓶中。
玄阴离火静静燃烧,金红火焰深处传来动静,引得离火轻轻摇曳。
江雪溪的神魂碎片正极轻地颤栗着。
景昀的指尖微微颤抖。
她抬起头,望向更远的南方,声音很轻,似是自言自语,又好像在问身旁面现担忧之色的慕容灼。
“南边有什么?”
.
天端城南,是大名鼎鼎的天端文氏主宅。
文氏在魏国权势极大,府邸原本在天端城内能够占据半坊之地,但文老夫人为家主时,仍然嫌弃宅子不够宽敞,故而在天端城南郊置地,耗费数年修建了一座更为富丽堂皇,更比京城中的宅子大上三倍的府邸,论起华美宽敞,皇宫也难以与之相比。
夜色笼罩了大地。
深夜的文氏主宅一片寂静,绝大多数院落都已经熄灭灯烛,唯有少数几处院落中还灯火通明。
砰!
震响打破了静谧的夜色,主宅正院华庭倏然爆发出喧嚷声。
大小姐文鸢摔门而出,半边面颊泪水淋漓,另外半张雪白娇嫩的小脸上,赫然是五道清晰的指印。
文夫人郑氏三步并做两步追到门口,胸口不断起伏,又急又恼:“文鸢,你给我回来!”
文鸢一手掩面,眼泪已经止不住地滚滚而下,仍然半句不肯服软,大声道:“你除了打我,除了叫我滚出去,还会干什么?我现在滚了,你满意了?”
文夫人捂着胸口,面色涨红,身后屋内文大老爷闻声怒道:“孽障,怎敢如此对你母亲说话!”
文鸢不服输地高声叫道:“你做什么好人,现在知道维护她的面子了?你把那狐狸精带回家来,生了那小贱种,让我们娘俩颜面扫地的时候怎么不管她有没有面子?”
文大老爷横眉立目:“放肆!”
眼看他就要发作,文鸢不想挨无谓的打,立刻三步并做两步跳下台阶,冲出了华庭的院门。
她跑得快,侍从们又不敢阻拦这位脾气暴烈的大小姐,文鸢轻而易举冲出院外,只见院外条条道路两旁,都有灵石驱动、做成华美白鹤状的法器照明,虽不及华庭内灯火通明,却也绝算不得黑暗。
冷风一吹,文鸢原地僵立片刻,忽然不知道去哪里是好。往东行百余步便是她的住所,但那里的侍从尽是母亲为她择选的,平日里也就罢了,今天刚和父母大吵一架,她实在不想现在回去。
更不能去别处,文鸢不想被其他叔叔姑姑们看了笑话。
她目光游离片刻,忽然望向了漆黑的西边。
重重掩映的楼台后,西边有一处院落,华美精致不输她的住所,里面住的恰恰是文鸢最厌恶的人,也是她今日和父母发生冲突的根源。
——那里住着她的异母妹妹,文妙。
文鸢一直非常厌恶文妙。
她的母亲郑道容,出身修行世家郑氏,当时二族谋求联姻,因为郑氏势力稍逊于文氏,郑道容身份足够,修行天分在族中却只算寻常,不值得家族着力培养,所以成了联姻的棋子,嫁到文氏来做大夫人。
这其实勉强也算是一桩不错的婚事。
直到郑道容生下文鸢,发现她是个天分极其普通的孩子。郑道容修行天分只算寻常,文鸢却更甚,放在天端文氏竟只算中下等,无论如何没有希望继承文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