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贵妃注视着皇帝。
陈王与淑成公主注视着皇帝。
除去年幼的衡阳公主,殿内所有人都注视着皇帝。
每个人都在等着皇帝收回成命。
即使皇帝不收回成命,也不会有人愿意奉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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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政殿前的灯火渐渐散去。
皇贵妃披着雪白的狐裘走出来,坐进温暖的轿辇中,对着身边的宫女轻声道:“皇上欲传位衡阳公主。”
宫女眼中惊色微露,旋即悄无声息退去。
不出半个时辰,这个消息便会被送到白丞相面前。
待那宫女退走,皇贵妃挥了挥手,对着自己的心腹大宫女松果低声耳语两句。
松果同样无声无息地退去。
两名宫女先后退走,方向却截然不同。
皇贵妃面无表情,拥着怀中的暖炉心想:宗室千万别败的太快。
第一名宫女是白丞相派到皇贵妃身边负责传信的信使,松果则为宗室带去了一些隐秘消息。
自从白德妃死后,皇贵妃想了许多。
她是白家女,白党煊赫至极,所以皇贵妃才有今日。倘若父亲事败,她这个做女儿的只有死路一条。
但做皇帝的女儿,未必会比做皇贵妃更好。
白丞相有许多女儿,皇贵妃未入宫时,曾经很得他宠爱。
皇贵妃心里清楚,这份宠爱什么用都没有。正如白丞相眼也不眨地舍弃了白德妃,如果需要,他也会毫不留情地舍弃自己,眉头都不皱一下。
对皇贵妃来说,维持现在的局面最有利。
白家需要通过她掌控皇帝,宗室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皇帝现在快要死了,皇贵妃如果想要维持这种超然的地位,必须确保下一任皇帝仍然在她的掌控之中。
雍王绝对不行,已经长成又太有主意。
衡阳最合适,可惜是个公主。
想到这里,皇贵妃忽然想起景昀,问:“公主呢?”
嬷嬷道:“衡阳公主年纪小,困得不行,已经先一步用暖轿送回宫了。”
皇贵妃松开蹙起的眉尖,哦了一声,便不在意了。
另一边,宗亲朝臣们相继出宫,也顾不得寒冷,在宫门前低声商议片刻,才各自乘车上轿离去。
每个人离去时,无论年纪长幼,都朝着雍王微微颔首。
这里说话不方便,他们是用这种方式表示他们对雍王的支持不会改变。
在所有人眼中,今夜进宫白跑一趟,简直像是听了个笑话。
论起血脉远近、贤良才干、胸怀气量、年纪辈分,宗室中哪还有比雍王更合适的人?
衡阳公主的血脉倒比雍王更近更尊贵,倘若是个皇子,宗室中支持小皇子登基的人怕是会多些。可如今她既是公主,年纪又小,自然从来不在宗室的考虑之中。
面对宗亲朝臣的表示,雍王的表现极为得体。
他礼貌含蓄地做出了回应,而后目送着长辈离去,而后登上马车,坐进温暖宽敞的车厢中,拿起手炉舒适地叹了口气。
然而那口气没能叹完。
马车很大,车厢中摆着一扇屏风,将车厢隔成前后两部分。
此刻,屏风上忽然倒映出了一个淡淡的黑影。
那是一个静静坐着的娇小身影。
几乎是一瞬间,雍王全身上下寒毛耸立。
他飞扑向马车车厢外,同时厉喝:“来人!”
这一扑一喝何等迅速敏捷,话音未落,雍王已经扑至车帘处。
如果没有意外,下一刻雍王离开车厢,车外的侍卫立刻会将马车团团围住,将潜藏在车里的人叉成一只刺猬。
然而意外发生了。
咣当!
雍王重重撞上了车帘,像是撞上了一层铁板。
伴随着闷响,他不出意外地摔了回来。
那条车帘本是用上好的冰缎制成,极其柔软,侍女在缎子上又加了一层青绒,使得它变得沉重了些,不易被风吹起,也更显得华丽富贵。
但一块嵌青绒的冰缎,无论多么沉重,都不大可能坚硬如钢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