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一心向死,是无人可阻的。”卫氏声音柔和又坚定,这决心焰焰,让江妩听了更是心痛。
“可娘亲是我的娘亲,您怎就能撇下我,撒手不管了呢。”
卫氏手上的幅度更是轻了,慢慢地给江妩顺着气。
“可我也是我自己,我的良心一日都未安过。这漫长的二十三年,对娘来说,不是活着,是赎罪,是折磨。”
卫氏摸了摸江妩的发髻,温声道:“乖。你也长大成人了,寻着好的归宿了。也放了娘,让娘去承担二十三年前早该承担的错,让娘舒一口气罢。”
江妩都明白,可她就是舍不得。她也明白,尽管她舍不舍得,想不想得通,卫氏也活不久了。
她抱着卫氏的小腿,难受地呜呜低哭,心痛地应了一声,“好。”
江妩知道卫氏不一定需要她的一句同意,可她还是想让卫氏无憾。卫氏这一生憾事极多,被人辜负,也辜负了人。
现时艰难地走到生命的最后,江妩只想成全她,她要去承担她二十三年前的责任,那便去罢。
即便她不舍得她,可她也不想让她还要被她的一句‘不舍’给束缚住,她该放了她。
卫氏给江妩说着从前曲靖的夜色,曲靖的风土人情,曲靖的严愿,江妩哭得低,每一句都清清楚楚地听入耳了。
这是头一回,娘亲与她说往事,可这也是最后一回。
天儿不知不觉地就转了灰,灯笼烛火早早便灭了。
拍在江妩背上的手不知何时开始停了下来,她耳边听着伏在桌上卫氏的微弱呼吸声,那声儿越来越弱。
江妩蹲得双腿发麻,她抬首唤了几声,“娘亲,娘亲。”
卫氏没有回应,甚至连呼吸的起伏也无了。江妩心头梗得发疼,她知她已经去了,这才将不舍响彻天地地喊了出来,“娘亲——!”
一声悲恸过后,江妩心口疼到极致,哭昏了过去。
江晔站在与念月洲隔池相望的寄涉亭,守了一夜的隔柳烛火,听了一夜的哭,望了一夜的空对月。
他望着空无一物的灰暗天空,心里也觉着空荡不安。
念月洲那株没有熬过冬季的牡丹,也在这儿陪了他一夜。
从今以后,他也无须再来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