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武沉声,叫褚良宵推他去小院。
褚良宵慢慢推着他,越近小院,李明武的呼吸声越重,他似乎在发抖。褚良宵不失时机地问道:“四少爷可是腿痛了?不如回去休息,改天看也一样,院子不会跑的。”
李明武紧握着椅柄,缓慢而沉重地点了点头。
褚良宵带着浅浅的笑意,调转轮椅的方向。秦嬷嬷饮恨不已,萧如月抓着身上脸上痒的地方,道:“嬷嬷,姑姑什么时候回来?囡囡要玩泡泡。”
李明武身形一震,按住轮椅不让动。
秦嬷嬷立即哄小孩:“别抓别抓,可怜哟,晴丫头不在,就要受这样的罪。罢,罢,连心爱之物都保不住,何况一个没甚干系的外人。”
李明武重重喘两口粗气,推开褚良宵,手上发力,转动轮椅一鼓作气冲进小院。院子里萧瑟与凄凉,让这个悲痛少年大大震动。
“谁干的,谁干的?!”李明武激动不能自已,冲着院子里的人又吼又骂。褚良宵头半垂,推说最近准备丧礼事多,疏忽管教仆人。
“哎哟,腾不出手也罢,连死人的东西都不放过,这管家管到这份上,真是绝了。”秦嬷嬷在旁冷言冷语,褚良宵脸色不变。
“还等什么?!”李明武狂怒地吼叫,凶狠的样子像要吃人。
褚良宵低头应了,不一会儿,众多仆妇交回晚晴屋里的东西。秦嬷嬷在旁阴阳怪气,大呼小叫,晴丫头生前何等受宠,死了连个坑都保不住。这就是江汉侯府的规矩,炎凉世态,真叫人心酸哟。
柱拐杖的李明武大抵是最有感触的,他面无血色,一脸凄厉,晃晃荡荡的,就要摔倒。他的侍从扶住他,少年推开其他人的搀扶,目光呆滞地看着枯萎的瓜藤:“烧了。”
秦嬷嬷疑惑,褚良宵暗喜,院子里的都看向这位滞留津州的李家少爷。
李明武双手抓着拐杖,那是他所有的支撑,他喃喃地重复他的决定,好像有种什么珍贵的东西逝去一样。褚良宵让看热闹的人退下准备,又让侍卫带走少爷。李明武嗓子低沉,道:“走,让我一个人呆会儿。”
李明武一步步慢慢地走到小孩身边,吃力地柱牢半边身体,弯腰把小孩抱起来,他满怀忧伤,在院子里走动,摸遍各个角落,神情自是又悲又苦,恨不能掏出自己的心向逝去的佳人证明他忏悔的爱。
他问小孩,这儿没了,晚晴的魂会不会回来?
李明武也不要小孩回答,在首饰盒里挑了块玉,留作念想,便要退出屋子。
萧如月想了想,还是决定带上一个布偶。
李明武奇怪,心眼忽地活起来,他把小孩手中的布偶撕开,除了掉出三颗金珠,还有一张雪花花的信纸。
萧如月叹息,不过随便拿的一个,到底该说李明武命好,还是不好呢?
李明武已展开读起来,那是晚晴写给小孩的信,告诉小孩,她给小孩攒的教育基金存在哪个银号,用青玉牌做信物去取,细细嘱咐每次不可拿多。萧如月抿着唇,垂头不语。
李明武念到后面,激动起来。原来,晚晴在信中嘱小孩碰到难事,去找四少爷。她在信中这样猜度,也许李明武会看在往日情分上照顾小孩。李明武把这信纸塞给小孩,转头干脆把屋子里所有的布偶抱枕全都拆开,希望他的晚晚会给他留下字言片语。
除了金弹珠,别无他物。
等到火烧起来,李明武才极其失望地退出院子,他站在在鸦墨鸦墨香樟树下,张望埋葬他爱人的小院子。
看着橘红的火光,似乎能看到晚晴在瓜藤下轻笑的样子。萧如月看一眼手中的信纸,把它扔进火里。灰烬里似乎显出什么,李明武扑上去灭火,焦黄半黑的信纸背面,清晰可见‘四郎’,其他的,便已消逝在火中。
李明武将这焦黄纸片,珍而又珍地收入金盒里,和玉佩一起贴身携带。小孩?他会好好保护,这是他心爱的晚晚托付给四郎的最后使命。
这个少年,似乎在这一夜之间长大。
萧如月收回怜悯的思绪,暗自琢磨会否就此脱离简文公府?再看一眼殇情的少年,也许希望在他手中。不过须臾,萧如月便已定下年少之时依附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