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英雄醒来已是三天之后的清晨,其实准确的说,他是饿醒的。
腹中金铁交鸣,他双眼猛地睁开,打量四周,发现这是一处陌生所在,贾爷历来不怕生,很快将注意力转移到肚子上,用手摸了摸,只觉比之从前,最起码瘦了两圈,惋惜道:“哎,可怜我威风凛凛的将军肚,现在最多只是个先锋肚了,找饭吃!”
说着,他双手撑住床沿,想要纵身下地,然而,双手甫一发力,便已觉不妙,因为体内真气好似不要钱一般,瞬即从丹田中涌出,灌入双臂的经脉之中,接着他整个人横着向屋顶冲去,“咔嚓”一声,屋顶被撞出个人形大洞。
贾英雄又惊又怕,一声鬼嚎,响彻云霄,在升至顶点微微停顿的瞬间,他忽然想起方圆传授的雁游身法,急忙照葫芦画瓢,想要将真气凝聚于丹田之中,施展轻身之术,然而,真气却根本不听他号令,转而向他双足之中涌去。
这一下,不仅不是轻身,反倒成了千斤坠的重身之法,刹那间,整个人便好似陨石一般,向地面砸去,“嘁哩喀喳”一阵响动,竹制的精舍哪里抵得住这么石破天惊的一击,当即被砸成了废墟。
也说不清究竟是贾爷内力深厚,还是皮糙肉厚,虽有些狼狈,却毫无伤损。
贾英雄在废墟中呆坐一阵,回忆着方才发生的一幕,忽的又狼嚎起来,“啊呜??????啊呜??????我贾英雄纯他妈天才,中个毒砂掌就能功力大进,以后老子别的不干,专门四处找揍,岂不是用不了多久,就天下无敌了,哇哈哈!”
人都说,做人要胆大心细,其实这不过是理想状态,胆大之人往往心粗;而心细之人又多是胆小,贾英雄自然是与胆大有缘,与心细无分,净顾着高兴,压根没有想找个人问问这里是什么地方,自己如何来到这里,伤势如何康复,那一帮兄弟哪里去了。
他正自得意,忽的发现院中一老一小两人用诧异的目光盯着自己,小孩十二三岁,一件青灰色道袍,粉雕玉砌一般,十分惹人喜爱,那老者却并不如何惹眼,长相不说俊,也谈不上丑,穿着更是与临安城里寻常出苦力的老头无异,一身土黄色裤褂,袖口,裤腿还用绳子勒住,这分明是怕干活的时候不方便。
贾英雄觉得自己现在功力精进,已算得上是实实在在的少侠客一名,如此大笑,岂非有失自己威仪?赶忙收敛笑容,站起身来,掸去身上尘土。
老者自然是张真奇,正在院中练功,是以并未着道服,而是一身寻常裤褂,袖口,裤脚勒紧,以免练功时,有所不便,见到自己这便宜玄孙如此不稳重,心中不悦,铁青着脸,道:“你醒了?”
“刚醒!”贾英雄说完,实在按捺不住心中得意,似乎生怕天底下有人不知道自己功力精进,又添上一句,“嘿嘿,谁想,咱刚醒就功力大进,老爷子,你说厉不厉害?”
“你叫我什么!”张真奇两眼一瞪,喝道。
在张真奇看来,以方圆的秉性,自然早就向贾英雄描述过自己的身材相貌,另外这三天,他也无数次询问过贾英雄的情况,而方圆一者是担心若将贾英雄真实嘴脸说出来,师爷必然动怒,说不定一时半刻就要把贾英雄扔出去,二者也是怕自己胡乱收徒受到责备,是以总是在美化贾英雄的形象,张真奇也便信以为真,此刻听贾英雄竟然全无体统叫自己“老爷子”,哪有不怒!
只是他实在不了解自己的这位玄孙,“傻大憨粗”一个字不少,在贾英雄看来,方圆仪表堂堂,相貌清秀,沈乘风又被传说得神乎其神,推理下去,那位师祖必然是抬手捅破天,跺脚压塌地的人物,又哪里想得到会是这样一个貌不惊人的老头呢?更何况,此时的张真奇未着道服,因此才有如此误会。
贾英雄见老者动怒,竟颇有几分骇人威势,却也并未多想,只道是自己刚刚醒来,脑子还没彻底恢复,看谁都觉得吓人,本着尊老爱幼的优良传统,满脸堆笑,道:“您都一把岁数了,叫您一声‘老爷子’,有什么不对?”
张真奇见贾英雄并非故意做作,知道这小子是真傻,而不是假傻,因此,更是打心里看不上,话也不愿多说一句,当即背过身去。
谁想,此刻贾爷竟又动起了小聪明,拖着长音,“哦”了一声,道:“我明白了,您老人家是不愿别人把您叫老了,要不我叫您大爷?大叔?”
见老者不说话,贾英雄又道:“叫您老‘大叔’就到头了,我总不能叫您‘大哥’吧,不过也行,我这人好说话,您老得意什么,我就叫什么,我不怕吃亏!”
张真奇身躯一颤,好悬没喷出一口老血。
正心见贾英雄傻乎乎的,实在有意思,正自偷笑,忽然见张真奇面色阴沉已极,知道是动了真怒,生怕他再说出什么不着四六的话,忙道:“胖子,不可胡言乱语,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
通常来说,胖子心里知道自己胖,却讨厌别人说自己胖,他们希望在被人眼里,自己是威武,雄壮的形象,更何况贾英雄自觉肚子小了这么多,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威风凛凛的胖子,勾起伤心事,张嘴就要骂人,忽的想起“强龙不压地头蛇”的古训,压了压火,道:“这是哪里?”
正心胸脯一挺,傲然道:“这是清风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