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长相昳丽,他常被人调笑,说他像那大越的姑娘,甚至比大越姑娘还漂亮。
这话听在任何一个草原汉子耳中都是刺耳且侮辱的,但男人全然不理会,充耳不闻,从未因此而恼过。
旁人说他性子软懦,然狄霄几次见他孤身冲进敌军阵地,哪怕身负数箭,一对重锤仍挥得虎虎生威。
大小战役数百场,累在他身上的战功更是数不胜数。
然战后才签署停战协议,男人就从
直到今日,男人不仅出现在齐齐比齐,更成了族中奴隶反叛的领导者。
狄霄想了想,隐约想起男人的名字:“苏格勒?”
苏格勒忽而笑了:“将军还记得我。”
他现在的模样和狄霄记忆中相差无几,便是那双碧蓝的眸子,也一如既往得温润如水。
然只有与他共事过的人才知道,这人看着温和,实际对自己对旁人,都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
他能面不改色地断掉自己的小指,只为挣脱锁链,而入了他手的敌军,也无一活口。
苏格勒从长桌后走出来,原想与狄霄诉两句过往的,忽然想起这是何时何处,连带着猜出狄霄身份:“将军也是多罗请来的外族来客吧?”
狄霄没有否认。
他不动声色地将人看过,自然也没有漏看他身上狰狞且奇怪的伤疤,那不是战场上的刀伤箭伤,有些像倒刺划过的痕迹,但又比普通倒刺更长更宽。
狄霄想了许久,也没能记起这是什么东西留下的。
苏格勒没有错过他的打量,面上没有露出任何不悦的神色,甚至还微微颔首,表示对狄霄的敬意。
他好似并不在意,轻笑道:“与大越战争结束后,我回了族里才知,族中勇士战场厮杀,只余妇孺孩童的部族偏被屠戮,而那带人践踏我族的,正是多罗。”
“多罗狂妄,却没想到有个四岁稚子藏于雪堆之下,靠雪水草根苟活,直熬到我们回去。”
“我不甘心族人惨死,索性也来了齐齐比齐。”
依着苏格勒的本事,他怎么也不该沦落为奴的,若非他自愿,便是真被人擒住,他也能有一百个逃脱的办法。
可他忘不掉族中毁于大火的毡帐,忘不掉族人们至死不能瞑目的惨状,当初草原百部结盟时,各方首领明明说好互不侵犯的,偏那主导了联盟的人先破了戒。
或许在多罗眼里,一个只有三四十人的小族,便是被他屠戮殆尽,也不会流露出半点风声。js
却不想,即便族里壮丁不过数十人,面对强敌侵犯,苏格勒还是带走了所有勇士,他们的满腔热血,换来的不是家园平安,反是一地狼藉,族人尸骨难安。
只要能为族人报仇,苏格勒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他将最后四名族人安顿好,转身入了齐齐比齐。
苏格勒因俊美外表,为多罗可汗的二女儿收入帐中,他也是奴身,但因受可汗女儿宠爱,在族中待遇尚可。
外人只能看见他受宠的一面,殊不知,索希朵性情与她那父汗如出一辙,她在人前尚能敛着脾性,回了自己帐里,那折磨人的手段,便是苏格勒都生寒。
后来索希朵在他小指上嵌了一条金链,锁链生生穿透指骨,只为能叫她牵着把玩。
好在索希朵不在帐中的时候,苏格勒便是自由的。
无人限制他外出,也没有人会看守他,这才叫他有了与族中奴隶联络的机会,更是筹谋数年,招揽一众悍将,连那用不尽的木箭,也是他带人通宵积攒下来的。
反叛前夜,苏格勒当着众人的面,挥刀断了小指,他面色如常,只满头冷汗彰显著他的痛苦。
苏格勒笑了笑:“不小心说多了,让将军见笑了。”
在狄霄的印象中,苏格勒一直是个沉默寡言的,平日里的寡言少语,比起狄霄尤甚。
也不知他多久没同人说过话,难得遇上故人,一时没收住,竟讲了良久。
狄霄沉默片刻,若他记得不错,多罗百般撮合的索希朵,便是排行二。
他没有背后谈论他人的习惯,虽同情苏格勒遭遇,但更关心的,显然还是他们拔都儿部。
狄霄并未过多提及往事,他问:“你可要杀了多罗?”
苏格勒眼中闪过一抹浓烈的恨意:“杀了他?整整两年,我便是做梦都想剥了他的皮,将他的躯体喂食给豺狼,只是杀了,岂不是便宜了他?”
只听狄霄继续道:“你我目的一致,倒不如合作。”
苏格勒面上闪过一抹茫然。
狄霄说:“你要杀了多罗为族人报仇,而我对他亦存杀心,只当下并非好时机,才寻了机会,来寻叛军首领。”
换言之,就算组织反叛的人不是苏格勒,狄霄也会说接下来的一番话。
“我与多罗说,此行是为刺杀叛军首领,叫叛军自乱阵脚,好叫援军更快剿敌。”
苏格勒眸光一暗:“将军是想?”
“我想请你们配合演一出戏。”狄霄说,“多罗与他手下亲卫有特殊的联系方式,若他知晓叛军首领毙命,定会叫援军绞杀剩余叛军。”
“我可提前打探出援军动向,提前与你联络,待援军进攻之时,尔等亦可反将一军。”
“作为回报,我可趁多罗松懈时,取了他的性命。”
苏格勒并不满足狄霄所说的回报:“我要亲手杀了他,唯有亲手砍下他的脑袋,才能告慰我族中几十冤死亡灵。”
“你没得选择。”狄霄毫不留情地戳破他的幻想,“我承认,仅从数量上讲,叛军人数并不逊色于援军,但你也必须承认,不论是武器装备之精良,还是人员优劣,你们都不是援军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