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他的怀里退出,坐直了,有些紧张地看向他,询问:“为什么?”
他微微敛眸:“因为当天夜里,神妙真人曾找过我,道天府星不稳,东南方恐生变,汇气之眼处西,若我欲阻止,需尽快赶往。”
觅瑜眨了眨眼。
她迟缓地思考着他的话。
天府为南斗主星,取坤卦,主令尊位,通常代指皇后。
天府星不稳……是指皇后有碍?但既然他是在说他们成亲前夜的事情,想必与皇后无关,长春殿也不在西南方向,反而赵府位于东宫西南……
所以神妙真人指的是她?
这——不说她不过是个太子妃,怎么敢忝称天府,就说神妙真人的出现,也十分古怪,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他们是在婚后翌日才遇到真人的吧?
那时对方明明自称三年闭关才毕,丹一成就连忙出关献宝,怎么会在前一天夜里去往东宫,面见太子?
难道她理解错了?所谓的“方一出关”只是虚指?
她就此询问盛瞻和,得来他失笑的询问:“纱儿只在意这个?”
“当然不是。”她回答,“纱儿还在意很多问题,但……总要一个个来……”
“好,那我便一个个告诉你。”他温和道,“神妙真人对外的说法,的确是在我们新婚翌日出关,但谁知道他真正闭关到几时?”
“父皇将蓬莱岛赐给他,蓬莱岛地处海池中心,远离宫岸,他只消登岛谢客,便没有人能知道他在做什么。”
觅瑜思索着:“那,依照瞻郎此言,真人是在说谎了?他骗了……”
想起书中描写圣上的文字,她有些不自在地顿了顿,努力整肃心神,把它们从记忆中抹除。
那本书里的赵氏魅力非凡,但凡是个男子都无法忘怀,垂涎其美色,想与之一度春宵。她如果把这些可笑的文字当真,受到影响,那就太愚蠢了。
她定定神,若无其事地道出下文:“他欺骗了父皇?”
盛瞻和目光温柔,握住她的手,不知是不是察觉了她的心思:“真话也好,虚言也罢,只要父皇相信,便都不重要。”
觅瑜有些没听懂,这话的意思,是圣上知道真人在说谎,但不在乎吗?
她知道宫中人说话不喜直来直去,要带点弯弯绕绕,她这段时日也在努力学习,但始终不求甚解,有时甚至连他话里有话都听不出来。
比如现在,她就不明白他的意思,不确保他到底在指什么。
难怪师叔一直说她愚笨……算了,不去想了,左右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
正当觅瑜准备把这篇揭过时,盛瞻和似乎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主动解释道:“父皇应当不知施不空在撒谎,他那夜是避过众人来找我的,除我以外,没有人知晓他曾经来过。”
觅瑜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施不空”指的是神妙真人。
坊间流传,神妙真人俗家姓施,道号不空,是为施不空。
他竟是对真人指名道姓么?
可是……这是他应当有的态度吗?
对于目前的他而言,真人只用寥寥数语就将他送上了太子宝座,也没有真正害了他兄弟的性命,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算是他的恩人,他对真人……该是这般态度吗?
或许是她的不解表现得太明显,又或许是盛瞻和善于揣度人心,他的目光轻轻在她脸上扫了一扫,便开口道:“怎么,有什么不妥吗?”
觅瑜探问道:“瞻郎对神妙真人……?”
他平静地吐出二字:“妖道。”
她心中一凛。
“……为何?是——因为十弟?”
“可以这么说。”他对上她的视线,“纱儿自小出入道观,想必对道家事宜知之甚详,可曾在哪本经教典籍中看过,消灾避祸需要以凡人性命献祭?”
“这……”她迟疑着,“我看过的经书不多,也就几本入门的,但……”
她顿了顿,想起在邪书扉页上看到的三行字:“不说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天道总是会留下一线生机。”
“就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道之下皆为众生,没有谁的性命比谁更重要,凭什么以一人性命献祭,便可福泽天下?”
第37章
“不错。”盛瞻和轻声道, “正是这个道理。”
“大道无情。大功德如水主,尚不能以一人利天下,遑论十弟?”
觅瑜慢慢道:“纱儿听闻, 真人当初的说法, 是十弟命里带运, 又自小在太乙宫为国祈福,是以——”
盛瞻和摇摇头:“我这话的重点不在于十弟,而在于施不空。”
“不管十弟有没有救国之身,能不能救, 施不空都不该把他推出来。”
“凡修道者,无不以修身克己为要,舍身为苍生者有之, 但让别人去牺牲的——”
他讥讽一笑:“古往今来, 只有妖道才会这么做。”
他看向她:“纱儿可听闻, 有哪位祖师是通过这种方法修成大道的?”
觅瑜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