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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火器(1 / 2)

光明历744年9月,历时一年之久,席卷了坎兰大陆近半范围的多国战争终于散尽了硝烟。

颇具讽刺意味的是,后期突兀登上战争舞台的蛮牙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国转瞬间跃升为全局主导者,却直至硝烟散尽依旧一无所获。而最初发起战争的巴帝也随着局势变化付出了高昂代价,当那些亡灵大军袭来时,同样是光明神族的出现,才使得这个超级大国从可能覆灭的命运中挣脱出来。

或许是因为穷途末路,蛮牙才会毫无顾忌地派遣出数量如此庞然的不死生物军团参战。同时入侵两个国家的决策显然是出于蛮牙君主的狂妄自大,而巴帝隐藏的强横实力却让他不得不去正视已然注视告负的牌局。

作为生命种族的死敌,造物主将不死生物分隔在了一个平行的,毫无关联的世界里。在所有饱含着恐惧的传说中,那里被称之为“冥界”。尽管任何一种亡灵都曾经历过生命的旅程,但人们还是对这些失去了情感的昔日同类感到恐惧。传说中拥有不灭之身的神明再次于危难时刻扮演起救世主的角色,这让整个大陆的信徒都为之欣喜若狂,并为自身始终坚定的信仰而感到骄傲。

很少有人会知道,真正令蛮牙覆灭的终结者并非神明,也不是由教廷出面集结的东方七国联军。等到这支规模空前的大军攻入蛮牙境内之后,却愕然发现其帝都城头已经插上了摩利亚的军旗。

负隅顽抗的蛮牙国内守军几乎已遭尽歼,君主及一干王公大臣的头颅就吊在皇宫正门处,颈下的血迹还未干透。包括皇家军团在内的二十万摩利亚精兵在与联军交接时表现得极为友好,甚至可以称之为谦和。几天后的一个清晨,他们缓缓开拔返回摩利亚,没有带走任何军需物品或是金银财物。留给那些守军的,则是满目战后的创痍,以及那些隐藏着仇恨与恐惧的民众。

摩利亚年轻的皇者像个隐在暗处的魔术师,在教廷和众多国家的眼皮下主导了一出横跨两国的奇袭,悍然利落直如狮子扑兔。值得玩味的地方在于,在这场混乱而残酷的多国游戏里面,自始至终摩利亚都是最没有理由参战的一个,可它却在帏幕将落之际悄然登场,不怎么费劲地扮演了终结者的角色。

没过多久,一个直接受控于七国联盟的新内阁体系,正式取代之前的巴帝政府,并开始履行职权。相较于那些首次亮相的教廷盟友,摩利亚方面似乎没有得到与付出成正比的酬劳。事实上普罗里迪斯·凯萨甚至在后来就连觐见教皇的机会也不曾获取,尽管他对前来摩利亚的教廷使者适度表示出了对回访的渴望,却始终不曾得到正面回应。

看起来除了荣誉以外,终年深居在唐卡斯拉山光明总殿的教皇并不想给予摩利亚更多——统帅奇兵的梅隆上将和暗党之首穆法萨均被授予“神圣骑士”的称号。一个国家中同时有两名军方将领得以如此殊荣,这在整个大陆的历史上都是不多见的。

然而在其他诸国的君主眼中,这却成了他们津津乐道的话题之一。游戏中总有着赢家和输家,像这般单纯为了向教廷示好而不曾获取任何实质性利益的参与方,实在是令人啼笑皆非。

战火已尽熄,斯坦穆境内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按照战盟契约,北部与巴帝接壤的两个行省被划分给后者,成为了希尔德大帝统治下的新领地。

虽然说斯坦穆国王的割疆举措令巴帝不至于一无所获,但自从战争结束以来希尔德就终日不出深宫,极少过问政事,像是在被什么东西困扰着无法自拔。包括一干身经百战的将领在内,所有臣子都对大帝的反常举止感到了不安。

正因为有了瞎子,常人才会懂得光明的可贵。希尔德与那些盟国君王之间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他早已养成观测事物本质的习惯,并能够将自身摆在一个较为客观的立场上。对侍神者以及这场战争末期涌现出的众多拥趸,大帝很清楚他们都在各自扮演着什么角色,也从来无意成为这锅混乱稀粥中的一份子。

从心底里,他是不屑的。

摩利亚的二十万大军并没有借道巴帝,尽管这里是他们的必经之地。就像是某个清晨醒来后突然发现身处于危机四伏的蛮荒丛林,希尔德被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所震惊,对教廷从未停止的隐秘关注也随之松缓下来。

坎兰大陆的总体局势犹如弥漫着浓雾的旷野,而这场战争却好比袭来的冷风,将很多人的视野变得清晰。毫无疑问,教廷的立场并未产生太大的变化,正是由于蛮牙召集死灵大军的渎神行径,这才直接引发了他们一系列的高调介入。除了所谓的异端和那些来自冥界的亡灵,希尔德没见过还有别的什么事物能够引起教廷关注。他们就像是某种特定秩序的化身,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世间万生万物,触犯到戒条的对象,则会无一例外地迎来灭亡。

希尔德不认为自己和巴帝王国会惹上这些不必要的麻烦,国民中本就占了将近八成的信徒数量,还在随着战争后期的神迹显现而节节攀升。至于大帝本人,早在初生时就已经接受过圣水洗礼。无论哪个国家,这都是绝大多数皇室成员必须去遵守的习俗。

表面上看起来,一切都很完美——傀儡政府统治下的蛮牙名存实亡,斯坦穆如约奉上了两个行省,甚至在不久之前,光明总殿派来的高级神职还向希尔德表示,期望可以在巴帝境内看到更多的教会圣堂崛起。

希尔德明白,这是教廷表达友善的一种方式。可他现在最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那名曾经拒绝出兵援助,却又在前不久攻陷蛮牙的摩利亚皇。

即使是神,也未必能轻而易举地将二十万规模的军队从摩利亚凭空移到蛮牙边界。希尔德迫切地想要知道,摩利亚皇藏了一张什么样的底牌在手里,更加困惑于对方发动战事的目的。

普罗里迪斯永远都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这是有限几次接触后他得出的最终结论。

“陛下,您在想些什么?别累坏了自己。”厚实的天鹅绒窗帘彻底阻隔了光线,幽暗的寝宫里,一个清婉的声音再次问道。

希尔德回过神来,努力调整着思绪,这些天来过多的揣摩猜测的确已使得他疲累不已:“我很好,你可以出去了。”

“不,您必须得吃了这些新鲜的麂肉汤和炖粟米。它们都是我亲手做的,弄了整整一上午。”

在整个巴帝王国,敢于在大帝面前固执己见的就只有两个人。其中之一是他的母亲,另一个就是他名义上的儿媳——莎曼公主。

“您都已经三天没吃过任何东西了,我的陛下。”莎曼走到希尔德面前,手中捧着的银制汤盅里在腾腾地冒着热气,“我还记得您曾经说过不是为自己活着,而是为了这个国家。我不清楚男人们争夺的那些东西是不是真的可贵,也不在乎,唯一想做的只是照顾好您的身体而已。”

希尔德漠然注视着她,随手接过汤盅放到一旁:“要是你知道,我现在正想着怎么对付你的皇兄,那会不会觉得有点讽刺呢?”

“您应该还记得他是哪种人,以及去救援的那段日子里我在摩利亚受到的羞辱。”莎曼毫不闪避大帝咄咄逼人的眼神,妩媚的容颜随着怒气勃发而逐渐冰冷,“我好像一直高估了自己在您心中的位置,现在,请允许我告退。”

希尔德不动声色地看着莎曼欠身施礼,继而行出寝宫,一双凌厉的锐眼中隐约有暖意流过。

“陛下,您不应该相信这个女人说的任何话,无论那意味着什么。”暗色深沉的寝宫一角,忽有沙哑的男声传出。

希尔德淡漠地笑了笑,摆手道:“既然你知道是女人,就应该了解她们永远都成不了气候。”

那处幽暗角落边耸立的墙体,于此时诡异地扭曲起层层波纹来,仿佛是坚硬的墙身在瞬间化为倾垂的湖面,正随风拂出涟漪。紧接着从墙内跨出的身影,一袭法师长袍上配饰的却是象征着巴帝最高魔法头衔的九枚金叶。

“哈特菲尔德先生,记得你第一次以这种方式闯入我的寝宫时,还是刚来巴帝不久。”希尔德凝视着来人,直到对方恭谨跪下,方才若有所思地微微颔首,“那时候你只是个落魄的流亡者,甚至连下一餐的着落往往都难以寻获。面对着像这样一个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满身污秽的陌生人,知道是什么阻止了我当场下令格杀你的想法么?是你的眼神。”

哈特菲尔德保持着端正的跪姿,默然聆听大帝的每句话。人与人之间就是这么奇妙,尽管身为圣魔导的他轻而易举就能将整座宫殿彻底摧平,却不得不在没有半点魔法修为的希尔德面前俯低头颅。

“我向来不喜欢别人的眼神中存在着危险的东西,恰恰相反,在你那里我只看到了忠诚和一种急于要展示些什么的渴望。幸运的是,双眼似乎并没有蒙蔽我的心灵。在之后的日子里,你拥有了想要的一切,而我则得到了一个真正的人才。”希尔德走到近前,扶起魔导士,“莽撞应该不是你的性格,说吧,这次又给我带来了什么样的惊喜?”

哈特菲尔德返身走到墙边,简简单单地随手划动,顷刻间一面小型魔法传送门便已成形:“陛下,请跟我来。”

向来不拘小节的希尔德大帝欣然举步,连睡袍也不曾更换就跨入法阵中,等到那些炫目流转的光芒在眼前散尽,他已身处于一处圆弧穹顶笼罩下的巨型建筑内部,侧面所对的高墙之上,高悬着的正是巴帝军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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