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啊?”想好的要训他几句,不许他再无视自己,看到这么一个笑的瞬间,关唯的声音和心一起软了下来。
“你说,所有的井底之蛙都应该有上到井口的妄想吗?如果有一只蛙,他拼了命地努力,浑身伤痕累累,终于爬出去了,环顾四周,却是一片荒原,他是应该掉头跳回温暖的井底呢,还是在荒原上盲目跋涉?”何景阳不回答,自顾自说着。
“这……是书上写的?”很少见何景阳这么文艺,关唯有点儿好奇李杰推荐的这本书,但听了何景阳说的话,又想拎着李杰揍一顿——他这是推荐了本什么书?不是说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么?他这个阶梯怎么就能给一个热血少年通到了井里去?
“不是。书里有这么一个人,他努力地生活,无论生活怎么对他,都保持着自己心底的尊严,严肃认真地对待生活。哪怕这种尊严,在别人眼中可笑而无用。可是,我看不到这么做的意义。”何景阳垂头敛目,泪水滴到火炉上,“滋”地响一声,来不及看到烟,就杳无踪影,“有些蛙根本就不该向往井口。”
关唯陡然意识到何景阳这种情绪,应该并非始于这本书和今天,早在过去的一周里,甚至从年前在云州的那个晚上开始,一直都有所显现,可自己并没在意。
想到这一点,关唯的心酸涩而内疚,就在他身边,何景阳这么难过,他竟一无所知。
“别哭~”关唯下意识地伸手去给何景阳抹眼泪。
“我——想回去了。”文学少年何景阳回过神来,尴尬地躲开。
“回哪?”关唯有点儿懵。
“没事,我自己的问题。”何景阳摆摆手,不想让关唯紧张下去,“这段时间一直在想,当初来青中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现在既然明白了,又觊觎别的没可能得到的,未免可笑。”
“我不懂。”关唯艰难发问,“什么是没可能得到的,你想要什么?”——有我想要的可笑吗?
“我也不知道,青中压力太大了,累。回镇上可能会轻松些,说不准还能闹个全校第一。”何景阳长吁一口气,“没事,别管我了,就是一说,也不可能明天就撤。”
“总会有一些美好的东西在井口等你,无论绿洲还是荒原。”关唯试图安慰,说出来的话却连自己都觉得没说服力。
“不会有的。赵清,李杰,黄晋,你们……有些向往其实只是奢望。象磁铁的南北极,离得越近,只是为了感受到斥力到底有多大,才肯死心。”
看着何景阳这种茫然自失的状态,关唯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这种感觉他并不陌生。
大通铺第一天晚上,他对室友心生排斥,伸手去拎那个翻滚在自己床上的大包,众目睽睽之下却拎不动,何景阳伸出手来帮他解了围。
刚到青中时,看到自己和他们的差距,找了打水的借口溜出宿舍一个人难过,何景阳跟上来,揽着肩膀问他“一起订个计划?”
陷在“我和他们不一样”的圈圈里不能自拔,惶惑无助的另一个晚上,何景阳打着手电筒去找他,在墨黑的夜色里问他“回吗?”
那个时候,他在井底,何景阳在井口。
所以,这才是原因吧?在我无助的时候,屡次伸出手,把我带到他的身边非要一起走。
这才是喜欢他,沦陷在对他的感情里的原因啊。
忽然回闪的往事,令关唯如同瞥到一束光,刺破一直以来覆在感情之外的那层混沌,直穿心底。
他收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