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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景阳歪在另一只沙发里,可没李杰那么瘦,蜷不起来,两条长腿摆了半天才舒服了。
“我给你讲讲张一树吧。”李杰看着他终于安定了,开始聊天。
李玉没了的那年十月初一,李杰问爹妈用不用给他哥“送寒衣”,被骂了一通之后,就再也没有在他们面前提过李玉。
李玉的忌日每年只有李杰去,每次带两瓶酒。一瓶他喝,一瓶洒在坟头,给他哥喝。
去年忌日,他去的时候,张飞已经到了。
这人就地铺了一张塑料布躺在上面,手里拿本书,絮絮叨叨地念着。
看见李杰一手拎一瓶酒从坡上下来,嫌弃地说:“以后别带酒啊,你看这周遭给你浇得都不长草了。我还奇怪撒那么些花籽,怎么没一个长出来的。”
李杰不理他,可看着绕坟摆了一圈的新鲜的还带着露水的花,也实在浇不下去,只好自己开了一瓶先喝着。
喝着喝着,听见张飞念的这篇文章还挺耳熟。
“在青玉色的中天里,那些闪闪烁烁的星群,有你的眼睛存在:因你的眼睛也正是这样闪烁不定,且不要风吹。”
……
“我行步迟钝,不能同它们一起遍山遍野去找你——但凡是山上有月色流注到的地方我都到了,不见你的踪迹。”
“念的什么?”
“一个作家写给他心上人的情书。以前我老念给李玉听,他不肯听我就威胁要亲他。”张飞懒懒地答。
李杰告诉张飞,这些文字,他收拾李玉的遗物时见过,誊抄得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当时他以为是练字帖,和衣服一起烧了。
张飞听了一骨碌爬起来,呆坐半晌,发疯似地趴到李玉坟上使劲亲了两口,“李玉,李玉!我今晚上不走,你出来,咱们说个话行不?”
“那你俩聊吧,我走了。”李杰看看天色不早,起身整整衣服往坡上走去。走了几步,回头问张飞,“我骑自行车来的,要把你捎回清河吗?”
张飞趴在坟包上不理他。
李杰难得热情一回,遇了个冷脸,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走到半路,眼看天色快黑,放心不下,又骑着自行车返了回去。
他站在坡顶叫了好几声,也没听见张飞答应。心想出村就一条路,这人总不能发起神经来一路打听着去了我们家吧?
一着急连滚带爬下到坡底一看,这人把李杰剩的那瓶酒打开了,大概用嘴咬的,牙花子上还冒着血沫子,喝一口往李玉坟上倒一口,哭一阵儿,又喝一口倒一口,又哭一阵儿。
李杰看着不由心酸,过去要拉他起来,张飞赖着不肯动,哭得满脸泪,一瓶酒已经见底了,人也有些醉意。
“你再不起来我真不管了,你今晚就睡这儿吧!”李杰大声威胁。
“不能睡,还不能睡,我……我还……没,没记,日记。”张飞一脸严肃地看着李杰,指指身后一个双肩包。
李杰把包拎过来打开一看,差点儿气笑了。
这人准备得还挺全,包里竟然带了一条毛巾被,毛巾被里裹着一个本儿。
李杰到底也没拽动张飞,最后只好放弃,整了块空地,拾了些树枝点了一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