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的那份镇定都是我装出来的,主子乱了分寸,玉莺恐怕早已是吓得魂飞魄散。我怵得紧闭双目,挥刀朝身前胡七瞎八地一通乱舞。玉莺虽在我身后,怕是也比我好不了多少。
耳边陡然嗡的一声,紧跟着一道惨叫,再是一声巨响。
我微微睁开双目,身前那名匪徒已是连人带马在我身前轰然倒下。
不及细想,只闻身前似有万马奔腾,卷起阵阵尘埃,马蹄声愈趋愈近。
颠簸数日,一路坎坷。眼下又遇到危险,全然不懂功夫的我按理说应是精疲力竭才对。可在这当口,也不晓得哪里来的劲儿。
或是知道建彦定是不会弃我,亦或是父仇未报,还要留着这条残命为爹爹洗清冤屈。
我横刀怒视身前那帮被突来变故惶得有些木讷的悍匪,对身后的玉莺道:“握紧你手上的兵器,建彦派人来救我们了。”
短暂的变故并没有打消匪徒杀我的念想,已然蹬马向我冲来。命在一线间,我只得再次挥刀乱砍。
未等匪徒靠近,天空瞬即乌沉,似有大雁盖日,密如黑墨。
众匪纷纷调转马头,挥刀劈箭,向援兵拍马而去,留给我一道塺尘烟土。
刀光剑影,扬尘飞卷,呼声震天,马鸣人嚎。
为首的一名青衣紫裳女子,正带着一干宦官与悍匪厮杀。此女子我认得,名为罗鹊,正是三皇子建彦的贴身侍婢。
十日前在京都西门菜市,爹爹被斩首行刑那日,我与玉莺混在市井人潮中,正是当时一袭黑衣的罗鹊将我拉到巷尾,将一帕血书交与我。
那血书上只短短八字,“武威侯翔,可保无虞”。
字虽短,鲜红入目,似有千斤重。
我颤颤捧着爹爹的亲笔血书,殷红赫目,眼泪忍不住打湿了血帕,只觉眼前渐渐模糊,血气上涌,头痛欲裂,金光灿闪。
像是身旁有人扶我,便晕了过去。
醒来时,罗鹊已无踪影,玉莺告诉我,方才那名女子名唤罗鹊,是建彦的贴身侍婢。
月前,身为丞相的爹爹,遭廷尉李盎告发私吞赈灾粮饷。李盎带人搜查了丞相府,竟在柴房中的干草垛内搜出一箱白银,回报皇上后。当日便封了丞相府,爹爹身陷囹圄。
爹爹虽身居丞相,位列三公,大权在握,向来是两袖清风,心系天下苍生。丞相府上下,素来节俭,莫说这一箱白银,就连平日我等主子们享用的也都粗茶淡饭,身着的也不过是素缦襦裙,怎会贪了这救黎民于水深火热的钱。
这般诬陷,说什么我都是不会信的,定是遭了奸人的陷害。可罪证凿凿,那白花花的银两底下印着“赈灾钦用,开平六年制”,纵是百口也莫辩了。
侵吞赈灾饷银,事关重大,皇上震怒,朝野鼎沸,爹爹被削了官职,打入大牢,择日菜市西门候斩。
玉莺说,那日我晕厥不久,爹爹便被斩了首级,是她收了爹爹的尸首,草草葬在京郊的土磝之上。
更令我惊骇的是,娘亲在爹爹被斩之后的第二日,在我们暂且栖生的荒庙中,以三尺白绫随爹爹而去。
丞相府被查封之日,娘亲便倾其首饰遣散了下人,唯自幼服侍我的贴身婢女玉莺死活不肯离去,一直伴我左右。
我醒来之时,正是娘亲往生之日,便与玉莺在爹爹的土坟前将娘亲的尸身埋在了爹爹的墓边,只拾了一块腐木,刻了她的名字和生卒。
伴君十数载,一朝奸人害;天下苍生为己任,一世功名化尘埃;终是落得身首两相异,几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