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你已为他人妻妾,早已不再是我的奴仆,还是跟在王将军身边罢。”
怎料王卫忠从旁道:“我等随大将军疆场杀敌,恐无暇分身,承请王妃代为照顾贱内,还请王妃应允”
玉莺亦在旁边附和道:“请王妃应允。”
时不我待,当速速抉择。我只好把玉莺留下,嘱咐她切要跟紧我与紫姹。
玉莺道是。遂一行人飞骑北进。
三年前,我也是从这端门入的姑臧城,当年盛世景象历历在目。此一行去,只见百姓及卫兵鱼贯而出,卫兵面色凝重,百姓垂头低泣。两岸商铺门板高立,闭门合窗。护城河微有殷红,想来这血水是从北边环流而至。
我不知道外城一役,有多少将士血染清河,命丧当阳门下。可这眼前殷红,却是看得我触目惊心。我全力抓紧缰绳,极力使自己身子保持平稳,不至让高翔看到我此刻心中的惊慌。
因内城与北城紧挨,高翔将我等家眷暂安置在南城的一处荒废酒肆之中,嘱咐我万万不可再向前一步,待他守住安昌门,自会派人来接我,同时还派了两名卫兵在一旁护我。
我瞥了一眼北边的浓烟,飞奔过去,扑入他的怀中,双手死死将他环住,在他胸前抽泣不已。想要对他说几句平安的话来,却是喉间哽咽,怎也说不出口。
只觉高翔双手圈我腰肢,轻拍我后背,口中念念有词,我却是一句也未听清,整个人空洞茫然。
我胸前剧烈起伏,砰然不止。而紧贴在我胸前的高翔,那颗深藏在金光铠甲下的心,此刻也正热烈地向我回应。
我第一次靠得与他如此之近,两心相依。
也是第一次感觉到他那张从容外表下,同样深藏着一颗火热的心。
我纵是再不舍这样的暖心拥抱,也要即刻松开,战事的残酷已不容我这般儿女情长。
蓦地,一声巨隆轰来,似锥木撞击城门的闷响。
高翔当即将我松开,飞奔出酒肆。
“我定会活着来接你,等我!”一道长啸划破暗沉天际,在耳中震颤回绕。
我追出酒肆,望着高翔模糊的背影,跪倒在地,怅然抽搐。
酒肆中还留有大批的伤兵。地上、壁上,案上、阶上、柜上,皆是斑驳一片,看得我触目惊心。然而,他们却是丝毫没有嚎叫之声,个个咬紧牙关,全无惧色。
高翔在阵前杀敌,我自不能闲赋等候。我命玉莺、紫姹一道与我帮忙包扎伤兵。
看着那一个个血窟窿,我喉咙间几度翻江倒海,硬是生生给强吞了下去,替随军医官打着下手。
忙活了整整四个时辰,我精疲力竭,卧躺在酒肆外的道路上。
夜阑风至,月明星稀;寒刃拂,腥涩起;大地频颤天巨隆,心随天地荡忧忧;仰望苍天默祈福,盼君安归来。
我阖上双眼,几滴雨水拍打在我的脸上,与泪水一道顺着眼角滑落。
“王妃,地上凉,雨势将来,还是去屋里头罢。”
天边铅云层层,我转头瞥了一眼,见是紫姹,便起身随她一道进了酒肆。
夜深,酒肆中一片鼾声,伴随着珠泄房瓦之声,听得叫人心颤。
我问紫姹怎还是不睡。
紫姹唯唯低道:“奴婢想……奴婢想……”
瞧她这憋红脸的样儿,目光时不时朝北边暗瞟。我便心中知晓,她定是想与这姑臧城的将士共卫家园。
战场瞬息万变,稍有不慎便是风吹白骨,我又怎会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