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我当然记得。
可那时,高翔并未出现。而我,也未在姑臧见过生离死别的那一幕。
桃花树下的我,只是一个不懂世事的闺秀千金,对于翩翩君子的敬佩,对文人雅士的崇拜。
高翔不曾有建彦的温文尔雅,更不如他的才学卓斐。
可高翔用他健硕臂膀将我的心牢牢拴住,用他那赤诚之心将我的心逐渐融化。
高翔从未对我说过一个“爱”字,可他对我所做的种种,都将那“爱”字诠释得淋漓尽致。
我道:“此生,是雪妍负了三殿下。可三殿下不觉得,罗鹊比我更适合三殿下吗?”
“罗鹊?”建彦茫然抬头,口中喃喃。
我道:“三殿下最为失意之时,是何人相伴左右?三殿下最为孤寂之时,是何人相伴左右?三殿下最为悲伤之时,又是何人相伴左右?”
建彦垂头敛目,哑然无语。
我进而又道:“在三殿下最需要有人在身侧陪伴之时,默默站在你身后,照顾你生活起居,为你排忧解难,听你愤吟悲诗,闻你撩拨苦琴的,都是罗鹊。”
建彦将头越埋越低,低得我看不见他此刻的身前,只能从他那佝偻的双肩,辨出他心中的忧伤。
我长袖广挥,直指殿门,怒喝道:“在你最需要人陪伴之时,在你身边的永远都不是我,而是此时此刻站在宫门外,连一步都不敢踏进,心中正在哭泣流泪的罗鹊!而你,不但全然不晓得珍惜,却还在此处与我道些不着边际的情话。是——是我陆雪妍今生负了你。可难道你又对得起那个默默跟在你身后的罗鹊吗?是她的身份配不上你,还是怎样?”
建彦惊愕看我,脸色灰白如纸,摆在案上的双手紧紧握拳,青筋暴裂。
我亦怒目而迎,与他四目对视,心中决然。
上一次,我分明在御花园中与他隔园对诗。说得隐晦,只怕周围建斌耳目对建彦不利。可以建彦满腹学识,难道还听不明白我诗中含义吗?
若是他真的是假装糊涂,那我今日便直直与他道来,再不拐弯抹角,定要叫他听个清楚明白,心中再勿要有半点奢想。
这样的决绝,并非我所想。可我,唯有这样才能彻底斩断建彦心中对我的情丝。
“不,我并未嫌弃她的身份低微。”建彦缓缓松下肩头,低沉道。
“既是不嫌弃人家,便要好生对待她,莫要再叫人伤心难过。”见建彦似有觉悟,我亦心中不忍,低声好言相劝。
“可是,我会拖累她的。你又不是不晓得……”建彦话说了一半,不再说下去。
我自然知道他心中的顾虑,皇后要马德庸认罗鹊为义女,就是想要掌控建彦。罗鹊若是有所欺瞒,必惹来杀身之祸。
建彦所虑也不是不无道理,我低头沉思许久,倾身道:“之前雪妍讲的,三殿下可还记得。倘若想通了,遣罗鹊来与我知会一声,雪妍即便拼了这条性命,亦要保你破茧而出。就当……就当是偿还负你之情。”
高翔至今也不曾表明心迹,说要扶持建彦。我亦不敢提及此事,怕引得他误会我对建彦还有意。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有法子说服高翔,但倘若建彦真的想清楚了,我自当毫无保留,竭力争取说服高翔将建彦扶上皇位。
今日建彦鲁莽招我进兴雅殿,必遭建斌怀疑。我若久留,于建彦不利,许是还会害了罗鹊。
我拂袖起身,行礼道:“今日多谢三殿下款待,臣妾家中尚有要事,恐不复相陪,还望三殿下海涵,容臣妾告退。”
建彦缓缓起身,一双湿红双眼黯然望我。
未等他回应,我便屈身行礼,道:“谢三殿下成全。”
言毕,我便大步流星朝殿门走去,心中全然不去想